简意整个人已经犹如雷击。 她察觉到自己大概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很少用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她的唇微微翕动,想说些什么眼泪又不受控制流淌下来。 “对不起。” “我以为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我们的身份很不相配。我也担心同学的流言蜚语,担心他们发现我的家庭,担心他们骂我拜金。我担心和忧虑的东西太多了……” 家里早早就开了暖气,简意整个人却如置冰窖一样寒冷。 她呼吸急促,急于将自己的心剖开给他看。 “我以为我对你是全部的爱,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爱自私、沉重。” “对不起……” 简意心乱如麻,思绪在这时候却完全冷静下来了。她偏过头看向靳砚琛,即便是拥抱,他的姿态也不显谦卑,视线淡淡自上看下去,永远是那副可有可无的姿态。 是啊,他们的关系不平等。 靳砚琛连爱都不需要。 可是简意可悲的发现,自己只有爱还能拿得出手。 “说什么呢。” 靳砚琛扬起眉梢,他的指腹抹去她眼下的泪,又带着这薄薄的热度去摩挲她瘦削的肩头。 像天鹅一样凸起而优雅的脊背,却是在爱里倍感缺失。 “我没有那么多意思,也不是让你反思。我只是想和你说---”靳砚琛语气一顿,把她整个人掰正面向他。 “我不要你依附我,但至少你不要太独立。” “你家里的那些事从来不和我讲一句,我尊重你。但我也要告诉你,倘使我知道些什么,我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觉得累赘又或者看轻你。” 靳砚琛弯下腰平视着她,这是他很少做出的谦恭姿态,也是他少有的认真语气。 “就跟这别墅的名字一样,钟意只是钟意,你要是愿意依靠我,我就让你靠着,你要是想独立,我也听你的。” “但只有一件,你自己别拧巴。人生大梦一场,我情愿你天天开心着。” 时至今日,简意明白了风月场上戏称的那句“人人都爱靳砚琛”是什么样的意思。 人间只是他一场无心的美梦,可是惊鸿落下的涟漪,悉数降落在她心上。 她伸手擦了一把眼泪,庆幸今天没化妆,眼泪掉下的样子不至于太狼狈。 “知道了。” 简意重新钻入他怀抱,古朴的木质香气,带着她眷恋的体温。 今夜,她将全部交出。 靳砚琛低头拨弄她发丝,乌黑发尾被他捏在两指,像羽毛轻扫在脖颈肌肤最薄弱的地方。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哑声问,“那么,你现在在问一遍刚刚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 简意不明所以却仍旧照做。 她问:“靳砚琛,你为什么生气?” 靳砚琛笑着揽紧她腰身:“是因为今天天气太不好。” 他轻而易举将今日一切不快都抹平,阴霾一句话就驱散,简意被他身上这种同龄人所不会具备的情绪稳定性深深吸引。 她埋首于他怀里,脆弱的脖颈完全露出,深深的迷恋。 “那我希望永远是晴天。”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一句几乎让她无可救药的话。 靳砚琛说:“你不在,就不会是晴天。” --- 12月31日这天,新年的气氛最浓烈。哪怕清冷如靳砚琛,也少不了依照菱姨的叮嘱在家里添些贺岁的吉祥物。 简意不喜欢过新年,打算一个人窝在影音室里过完今年的最后一天,影音室是星空顶的装横,抬起头看的时候有一种不真切的渺茫感。 手机的信息这时候进来的倒很快,在一干祝贺新年的吉祥如意里简意搜捕到三两条祝她生日快乐的短信。 一条来自中国移动,另一条来自淘宝商家。 简意抿了下唇,手机扔进沙发里,她只当今天不是自己生日。 她下楼想要端一杯蜂蜜水喝,又看见宋枝坐在楼下,她这几天来这儿很勤,听说是得了靳老爷子的命令来和靳砚琛学习怎么管公司。 归根究底是她把公司账务搞的一团糟。 知晓和简意没有交好可能,宋枝干脆不再装和善,看见她从楼下下来就挖苦道,“明天过元旦,你怎么不回家?” 她来之前早就提前打探好简意底细,家庭很一般,父母又苛责,用宋枝的话来说就是个没地方去的可怜鬼。 身份的差距总是让她找到优越感,连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带上恃强凌弱意味。 简意站在二楼的扶梯上冷冷看着她。 她对宋枝的态度不惊奇,靳砚琛为她造了一座童话堆砌的游园,简意安然身处其中,却从未有一刻忘记游园以外的流言蜚语。 现下宋枝的态度不过就是将最丑陋的一面揭开递到她面前。 不习惯被俯视,宋枝怒目看向她,“喂,你为什么不下来和我说话?” “宋枝,是谁教你在这儿这么说话?” 一道声音从隔壁的茶室传出,年轻却富有低沉的磁性,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简意心安定下来,空气里对峙的氛围消解,她因为紧绷而挺直的脊背也微微松缓。 宋枝脸色不大好看。 又听见靳砚琛说:“今天法定节假日,不谈公事。”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沙发微微凹 陷下一角,男人身形慵懒随意,身着一袭浅色的家居服,长腿往前伸了伸,笑意不大分明的望向她。 程宁也在茶室里,他圆滑,这时候赶忙来救场,好叫这对面和心也不和的兄妹闹得不要太难堪。 “老爷子还叮嘱我买祭祀品,宋小姐要不要搭我便车一道去市区?” 一早上的光景又这么被破坏。 简意心情谈不上是好是坏,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继续补觉。 靳砚琛叫住了她。 他问:“小意,今天跨年没有约吗?” 也许他说这话是无意,但实实在在刺痛到简意的心。 她又抬头看了眼壁炉挂的日历,心凉了半截,哪里有跨年的心情。 简意说:“不想跨年,又老一岁。” 靳砚琛轻笑一声:“二十出头的姑娘,怕老?” 房间窗帘厚重,一把拉下去室内昏黑,不分昼夜。 简意在黑夜里默默沉思,她想到过去的很多事情,记忆一股脑冲撞过来的时候,她经受不住这样的疲倦,沉沉地在天鹅绒的床榻上睡去。 再醒来就是晚上七点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