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砚琛轻笑一声,笑意不及眼底,他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片,语气不含讥诮,“我不是三岁小孩,真假还是借位一眼就能看穿。” 金属打火机被他摁下,靳砚琛当着她的面将相片燃烧。 最后一点火星,他从窗外扔至宋枝脚下,居高临下睥睨她。 “现在,我想你需要对我解释一下。” 汽车尾气长扬而去,宋枝被他气势吓得说不出来话,站在原地脸色发青,她的神情一点也不遮掩,简意从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眼睛里满满的怨恨。 简意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放在她面前。 她一句话不多说,目光冷冷地审视住,宋枝站在原地冷笑不止,觉得他们真不愧是一对,一前一后来审问的架势都一样。 一分钟前,简意收到了程宁传真来的这张相片。 角度找的很奇妙,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几乎也要被迷惑。 她明白靳砚琛出现以及离开这里的原因了。 顾不上心里隐约的一点窃喜,简意觉得自己得先同宋枝讲明白。 宋枝高傲地看着她,也只有在简意面前,她能拿捏住这一点姿态不谦让。 简意垂眸看她:“你以为这样挑拨我就会意识到我和靳砚琛的关系有多脆弱,从而寻求你的帮助吗?” 宋枝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 一种难言的挫败自她心里升腾,她的把戏被靳砚琛看穿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十八岁入主靳家从此站稳脚跟屹立不倒的少年英才,什么样的把戏他没见过? 但是宋枝没想到眼前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她意图,甚至她的表情平淡,语气稀疏平常,敛眸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她这样淡漠,只会让宋枝觉得被轻蔑。 于是她冷笑一声,搬出最常用的阶级法则。 “我说简小姐,你应该清楚你这样的身份是嫁不了我们家吧?” 简意微微一笑,丝毫不恼。 “我为什么一定要嫁入你们家呢?” “我为什么要用一段婚姻来禁锢我自己?我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爱我和一段长长久久的未来罢了。” 宋枝压了无数句讥诮的话,却在听见她说完这句话以后都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许多年后当她回忆起今天这个场面的时候,仍然会记起来乍听到这句话时那种时间静止,思想碰撞的震惊感。 ---我为什么要用一段婚姻来禁锢我自己? ---我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爱我和一段长长久久的未来。 宋枝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这个女孩身上令人着迷的品质。 她狡黠、聪慧和通透。 对靳砚琛的爱,无懈可击。 --- 这天靳砚琛没回来。 天微微放白的时候,楼下传来一点动静,简意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不自知,从楼梯口探头望下去,倒将刚进门的靳砚琛吓了一跳。 他神色很快又恢复镇静,不经意抿住唇,神色显得有些冷峻。 简意整颗心好像被拎起,悬在半空里不上不下。 她沉默着盯着他落下的每一个脚步,恼恨自己此刻笨嘴拙舌,又觉得束手无策。 她心里觉得靳砚琛心里应当是憋着一股气的。 他身居高位多时,不声不响发来她与别人“亲密照”已经说明一切态度,简意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 可她心里又有一丝窃喜,在细小的痕迹里捕捉爱的痕迹。 她整个人就这样在甜蜜和焦躁的情绪里动容,无法保持冷静,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把理智全都抛到脑后。 简意最后轻轻问:“你生气了吗?” 靳砚琛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凝视着她,这一个眼神饱含多种复杂的情绪,不大好的神色却在触及到简意惶恐几乎要落泪的一张脸上蓦然收敛。 靳砚琛想起了这姑娘的平生。 她出生在一个混乱的家庭,争吵让她恐惧,怒容让她胆怯,爱会像一把钝刀,这时候在她心里凌迟。 于是他只好平和神色,语气松缓下来。 “没有。” “但简意,我想我们得谈谈。” 要谈什么? 简意一颗心此刻已经被提到最顶点,她在等靳砚琛的下一句话。 这感觉很不好受,就像过山车行至最高处蓦然停下,没下落的每一秒都在煎熬。 她决定主动出击。 开口直接问:“靳砚琛,你为什么生气?” 靳砚琛沉默着盯了她一会儿。 半响,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支烟来,打火机“咔擦”一声响,他站在离她不远处缓缓把烟吐出来,烟雾缭绕,他面孔若隐若现,偏头看过来时又是散漫的笑。 “你说呢?” 简意心跳暂缓一秒。 呼吸都在放轻,她屏息问,“是因为那张照片?” “还是因为我和林远走得太近?” 靳砚琛轻晒一下,迎面对上她探究视线只淡淡勾唇一笑。 “小意,我有占有欲,但没有控制欲。何况那张照片多拙劣,我对你难道一点信任也没有吗?” 简意一下住嘴。 如果说刚刚她还是甜蜜多于忧虑,现下心里完全就只剩下灼痛。 靳砚琛说的话多完美,他就是一个十足完美的好情人,爱与不爱的个中分寸拿捏完全,却也一点情面不留的将她心里那点期望全都浇灭。 “我倒情愿你因此吃醋。” 这话简意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她的睫毛颤动得飞快,因为紧张而过度迅疾的心跳,她几乎无法压住声调起伏问,“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饭店松开我的手。”简意微微哽咽,喉咙里的涩意愈发明显。 “为什么……要丢下我。” 她声音沙哑下去,像被抽出枝条的树干,立刻以一种颓废的姿态弯曲下来。这是她生命里,最为脆弱的姿态。 靳砚琛靠在窗边,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一下,烟灰落在手背,滚烫的,就好像她的眼泪溅落。 他生平第一回有将一个女孩惹哭的懊恼感。 因为用力而抿得笔直的唇线,就好像他紧紧封闭的心。 少时常听家中长辈说唇薄的人最是薄情,靳砚琛一直觉得自己当是此中之最。 然而今时今日,他却用责怪的语气问她--- “不是你先松开我的手吗?” 简意完全楞在原地,连抽噎都忘记。靳砚琛无端有些烦躁,不为她这副姿态,只为自己不定的心烦忧。想来想去干脆扔掉手里的烟,大步朝她走过来,他语气不似往日从容,反而带了点狠劲,从背后紧紧环住她整个人。 不像拥抱,倒像要禁锢。 “不是你先松开我的手?” “看见朋友会下意识躲开我视线,在人群里永远不敢说我爱你。” 靳砚琛顿了一下,面无表情说,“我想,你大概不够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