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在我想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妇人忽然出了声:“让司机停车。” 虽然不太情愿,但考虑到事关我爹,我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停车。” 那司机用柳州话骂了一句,大致意思是在这地方不能停车,然而他还是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孔小小刚下车就左顾右盼的,活像没出过门的一样,一边说着:“怎么在这地方停,刚是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给那摆着张臭脸的司机付了钱,然后顺着正前方看到了个头发挽成髻,面色憔悴如灰的妇人。我对孔小小说道:“看,给我打电话的人。” 司机收了钱后一踩油门就把车开到了路当中,留下了一屁股烟。 那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她朝我笑了笑,嘴角扯得有些僵硬,眼神也是黯然无光的,看着就像一具活傀儡。 孔小小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我,忽然一把扯住了我后腰的衣服,紧张兮兮地说:“那女人不太对劲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衣服扯皱了。”在孔小小松手之后,我才朝那妇人走了过去,一边观察着妇人的脸色以及神情。 妇人姓李,我姑且称她为李氏。李氏身边停着一辆轮胎和车身都沾满了泥巴的面包车,整辆车看起来又脏又旧。开车的中年男人正探出头来看我和孔小小,眼里似藏着些好奇,问道:“你说的大师是这俩小姑娘?” 李氏没回答他,她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的,看着有些渗人,她说道:“麻烦您走这一趟了。”说完她便转身打开了车门,坐到了副座上。 那门把上沾着些已经干涸的泥巴,我犹豫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把门拉开,那泥巴一碰就落,沾了我满手的泥。 孔小小扯了扯帽沿,站在车门外对我挤眉弄眼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一看就知道,孔小小肯定是嫌别人车脏了,我朝她招了招手,无奈说道:“上来,要么你就自己回去。” 孔小小显然是不想一个人回去的,她迟疑了好一会才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她拉了拉帽子转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到那女人的时候整个背都凉了,你还敢上她的车,我觉得这一趟不该来啊。”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看了一眼那开车的男人,又朝坐在副座上默不作声的李氏看去,整辆车里只有我和孔小小的声音。我对孔小小也是服气,在人家车上嚼舌根也不怕被扔下车。 我摸了摸手腕骨处的红绳,过了许久才说道:“一开始给我打电话的老人讲了客家话,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大姐一直讲的柳州话,我还以为你们是这的人。” 李氏没有说话,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反倒是那司机回了一句:“我们已经迁过来十几年了,这里的口音也学了个大概。小姑娘,你可以叫我陈叔。” “嗯。”我看着李氏的后颈,总觉得她身上似长了些尸斑,但一转眼又不见了。李氏的面上笼着一层死气,按她请我过来的时间推断,她要问的大概有关“死事”。 车拐了几个弯后走上了山路,那路面坎坷不平,而且还狭窄得很,一侧是陡坡,而另一侧则满是将枝叶朝路中伸去的矮树,看着就是个杀 人藏尸的好地方。 孔小小一直往我这边挤着,看着似乎愈发的不安了。她一边看着窗外,一边用手掐着我的大腿,幸好她力气不大,不然底下肯定一片淤青。 车忽然猛地一颠,从一个大坑上压了过去,颠得我有点胃疼。想了想,我问道:“大姐,家里出什么事了。” 李氏忽然绷紧了背,微微发抖着,过了许久才说:“我女儿失踪了。”那声音到最后已经被哽咽吞没。 我拍了一把孔小小的手,她实在是把我掐疼了,我又问道:“什么时候丢的。” 李氏想了好一会才把具体时间告诉了我。 太岁无气,值符空亡,而六合又临死门,可见情况非常不好。我思忖了一会要不要将卦象告诉李氏,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李氏说:“如果人……不在了,你替我把尸首找回来吧,孩子还是得回家的。” 这并不难,比较让我在意的还是他们手上为什么会有另半块虎符,我把孔小小伸过来的手又拍开了,说道:“可以。” 我没有直接告诉李氏尸落何方,而她也没有追问。陈叔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村子里,没过多久便把车停下了,说道:“到了。” 孔小小拉开车门,把行李箱给提下了车,她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对我说:“早知道你是来这种地方,我就不跟着了。” “嗯,怪我。”我抬手把她脑袋上顶着的帽子给摆正了,然后跟着李氏和陈叔走进了屋里。 两层的矮楼,上下两个大窗几乎占了整面墙,墙面上长着一大片霉斑,还有好几道雨水留下的污黑痕迹。 孔小小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走进了屋,然后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赶紧解决了,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我看着李氏倒茶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恐怕要加班了。”那李氏实在是太奇怪的,她所做的事情以及她的种种表现都与卦象不符,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 孔小小被吓到的,她这人完全藏不住秘密,脸上神情透露着丝丝恐惧,她拉住我的衣角,说道:“要不那玩意我们不要了吧?” 我实在是不想再理她,看着李氏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对孔小小说道:“喝茶。” 孔小小吞了一下唾沫:“不敢。” 那玻璃杯里还留着许多茶垢,我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放下了。我说道:“人我肯定会帮你们找到的,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手里那半块虎符。” 陈叔不解地转头看向李氏,问道:“这小姑娘说的什么东西?” 李氏没有回陈叔的话,她抬手将鬓边的发绕到了耳后,神情淡淡的,说道:“找到之后,我肯定会把东西给你的。” “行吧。”我从磨破皮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又说:“那我们现在就走,把车开着往北面走,有阴沟的地方。” 陈叔用一种询问的眼神朝李氏看去,李氏没有表示,显然陈叔并不知晓那半块虎符。陈叔说道:“那我们走吧。”他伸手拿上了桌上的车钥匙。 孔小小朝那行李箱看去,有些挣扎地问:“我要不要把箱子带上。” 拉着个箱子实在太麻烦了,我扫了一眼那行李箱,说道:“放这里,衣服没了可以再买。” “哦,那我把证件带上。”孔小小摸了摸头,把帽子往下扯了扯。 往北面走果然有道阴沟,那沟深得很,里边积了不少淤泥。这几天大概下了雨,里边泥泞黏糊。 我、孔小小还有李氏站在上边看,而陈叔卷起裤脚便往沟里跳。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工具,于是他便用手刨挖着,没过多久便成了个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