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林庆福他定会说两句责备女儿为何乱花钱的话。但在此时,面对着三副完全没有动过的碗筷,和三秀带着倦意的笑容,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秀又笑着道:“父亲可不要谢我哦。一家人自从搬了来就从没一起吃过饭呢。爹爹总在外面就吃了,晚饭我都只能和瓶娘一起。今天本来想让大家高兴一下,谁知今天给爹爹添了不少麻烦,肯定又没少给住持师父赔罪吧。就当我谢罪了。还把瓶娘的话梅也糟蹋了。我还真是没用呀。今晚就多吃点吧。” 说毕,就自作主张往左右的碗里夹起菜来。 林庆福看着忙碌的女儿,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住持的言语。 女儿温柔的发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住持师父是您什么人?您二位很熟的样子。” 林庆福道:“你从前有位师叔,唱的极好,性格又很强,因为不肯屈从前朝的贵人,受了不少苦楚。后来就在这水仙庙受戒了。都是往事,不提他了。” 他掩饰着抹了一下眼睛,又抬头道,“三秀,若是我离开家一去不回了,你也不要找我,去投了魔教吧。投你那位姓朱的朋友,带着家里的东西,还有瓶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伤信给的评论。我看了好几遍,写的好正式,有点看研究著作的感觉……谢谢。 太糟糕了居然被当成男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挺好玩的。回想一下自己的性格,好像是有点男性化吧,但是我的文笔难道不是很娘吗?看来要去检查下身体…… 元朝已经过去很久了。虽然小文写了那时候人们面对的困难,但若只到这一步而已,感觉还是不够,反而有点皇汉派的嫌疑了。我也认识几个蒙古族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人啊,得到了权力就难免想要实施暴政,也许和民族的关系并不大吧。 之所以想写元朝的故事,还是因为两年前那时候很喜欢元曲,尤其喜欢关汉卿的作品。我有时偏激的认为关的成就远超过马、郑、白。介福班演的戏也以关的作品为主。虽然现在很少关注这些通俗文学的事情,但想想关汉卿笔下的那些故事,还是很感动的。 本来要在暑假里完结的,结果还是写得很慢。真是对不起。为了大家,一定会好好完结。 “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这种话我不敢说,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喜欢。 最近心里很乱,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的。就这样吧。 ☆、第 46 章 林庆福说这句话的时候,三秀正在往瓶娘的碗里夹菜。听见父亲这样说,她连忙放下了筷子: “那怎么行!您在说什么啊。——爹爹该不会要丢下女儿出家去吧?” 没等林庆福回答,三秀又连忙碰碰瓶娘道:“瓶娘,你也来劝一劝吧。” 她期待的望着瓶娘的脸,但是瓶娘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势。听见三秀这样叫自己,瓶娘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依旧低着头,道:“不要这样……” 三秀对父亲道:“您听,瓶娘都这样说了!” 她还想接着说下去,父亲却将温暖的大手爱怜的覆上了她的前额。 他说:“现在不比过去,你我二人各自谋生计,每天都难见几回。若我在外面有了万一,你就是一个人了。住持大师虽是好人,但为父若是不在了,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毕竟不像话,更何况……” “我不要听了!”三秀捂住了耳朵。再听下去,她一定要落泪了。 “好,那就不说了。” 三秀低着头迅速把粥喝光,逃回了里屋,关上了门。 点上油灯,三秀仰倒在床上。两眼自然就被屋梁摇晃的影子吸引了过去。黑暗里的屋梁,比白天显得更高,好像要把她吸过去一般。她感到有点不舒服,就吹熄了灯,用布被遮住了脸。父亲来敲了一次门,她没去开。等她听见父亲的脚步远了,才将头从布被底下探出来。 黑暗里,三秀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想到了母亲。若是母亲,听到父亲这些话,会是怎样应答呢? 三秀她,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母亲的温柔,美丽,单纯,坚忍,都是在她小时候由父亲告诉她的。因为父亲是靠发声赚钱的职业,到了台下就分外的沉默。真正父女闲谈的时候寥寥无几。而就是在这寥寥无几的闲谈中,三秀才认识到自己的母亲。富商的女儿,放弃了锦衣玉食,义无反顾和一介戏子私奔到远方去,直面生活所有的卑下与琐碎,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若是母亲,一定不会像三秀这样落荒而逃吧。为什么父亲一说到将来,三秀就要逃走?三秀也不太清楚。她总觉得如果听下去,就会有可怕的话语从父亲的口中说出来。 难道是父亲病了?三秀胡思乱想着。罢了,明天再问问父亲吧。瓶娘也不在身边。好累啊。三秀的意识越来越沉重。她睡着了。 不过到了早晨,她并没有机会去找父亲问清楚。她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出门多时了。 第二天,三秀到另一家茶楼唱戏。不料这天茶楼生意寥寥。中午一过,老板娘就让她早早回去了,钱也比往常少了一半。三秀虽觉得委屈,但为了今后在这里多唱几次,就没争辩,只想早点回家,就昨晚的话向父亲问个明白。 但是她直到她回到庙里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回来,只有瓶娘一个在。轮椅还没修好,她只能坐在床边。三秀就坐到瓶娘身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了一阵,就一个人发起呆来。“还在想昨晚的事情吗?”瓶娘问她。 “总觉得不大对劲。你说,他是不是病了?” 瓶娘想了想,摇了摇头:“或许不是。” 三秀也想了想,又问:“昨晚你又在外面和他呆了一阵,知道他想说什么吗?” “我……也不明白。” 三秀叹了口气,把她手里的针线接过来拿到一边。瓶娘知道又到了每天的按摩时间,就乖乖平躺到枕上去了。 简陋的房间里飘着女孩子身体的香气。 忽然,瓶娘说: “三秀,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别太伤心,好吗?” 三秀愣了一下,说:“怎么你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以前可是说一直在我身边的啊。” 瓶娘说:“也是呢……但是,一想到王府里受苦的陶小姐,我就觉得眼前的日子像是从她那里捡来的一般。” 三秀低头笑了笑,说:“我现在只有两个心愿。一是我们一家三口人长命百岁,二是你能够重新走起路来。此外别无奢求。” 瓶娘笑了。她说:“都想要活一百岁了,你还真是贪心呀。” “这个不管,我相信你肯定能重新走路的。瓶娘呢,有什么愿望?” 瓶娘有点意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愿望?” “对呀,瓶娘应该也有愿望吧。说出来让我听一听吧。” 三秀嘴里说着,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她正在把瓶娘的一条腿慢慢弯曲,抬高了她的膝盖,再慢慢放平,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