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带人行近河岸,朝前方高声唤:“杜大人,此处可通了?” 杜长兰道:“回大人话,少不得还需两刻钟。” 工部侍郎颔首,道一声“杜大人辛苦”,杜长兰赶忙拱手道:“大人言重,此乃下官应尽事宜。” 工部侍郎捋了捋胡须,心情一扫之前阴霾,随后朝他处巡去,下属低声道:“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状元。” 工部侍郎笑而不语。 若非亲眼所见,工部侍郎也难以想象有人凭着舆图与过往河道淤积的记载,计算雨水降量及河道流速,迅速拟定最佳疏河方案投入实操。 此番他们才能有惊无险。 “后生可畏啊。”细雨绵绵,携风裹寒,打了工部侍郎一个哆嗦。他顿时收敛伤春悲秋意,投入公务中。 杜长兰大半时间耗在西河,雨歇罢又着手修缮河堤,工部侍郎中意他,给他放权。因此与杜长兰一道干活的崔遥歇下来,杜长兰反而愈发忙了。 期间新居竣工,崔大郎特意择了众人休沐日庆贺,谁知席面吃到一半,工部忽然来人将杜长兰唤走。 杜蕴鼓了脸:“休沐日怎么还寻我爹啊。” 崔大郎安慰他:“长兰是能者多劳。” 此次大雨是危机也是契机。比起在翰林院里誊抄古籍,修缮文章,一日磨着一日。明显是做实事更出成绩,叫上头人注意。 杜长兰这一走又是大半日,晚上接近亥时才回。没想到院里亮着灯火,一见他都迎了上来。 杜蕴奔来搀扶他,“崔大伯伯特意留了席面在锅里温着,爹累了许久垫垫肚子。” 花厅顿时被一群人填满,崔遥和陆文英帮着上菜,小少年拧干热帕给他爹擦脸擦手。 十二盏灯烛亮如正午,杜长兰眸光转动,心中忽的生起一点猩红,随后以燎原之势席卷,烫的他心尖尖滚热。 此刻所有人的忙碌都只为他。 崔遥挨个倒酒:“这酒一直拿小火煨着,不要坏了口感才好。” 杜长兰端起酒盏尝了一口,面色微滞:确实差了味道。 他笑道:“酒不重要,诸位的情意足以叫长兰感动。长兰敬诸位。” 他端起酒碗朝众人敬去,随后一口闷了碗中酒,陆文英也跟着饮尽,末了一抹嘴,有几分江湖游侠的豪爽。 杜蕴一口饮尽柠檬水,喟叹道:“好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崔遥用筷子沾取一点点酒水,“蕴哥儿尝尝?” 杜蕴跃跃欲试,但瞥见他爹似笑非笑的目光,赶紧摇头拒绝了。 崔遥哼哼:“长兰,你看看你将蕴哥儿管得也忒严了。当初严先生都没这么拘着我们。” 提起故人自然避不开故乡,崔遥有些醉了,抱着酒碗傻笑:“你们不知道罢,付令沂虽然考上秀才了,却是最后一名。” 陆文英眼皮微掀,夹了一颗花生米嚼着,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崔遥摇头晃脑得意极了:“付令沂当初将咱们贬进泥里,他自以为是天,再看如今呢哈 哈……”()?() 杜长兰笑着接茬:“莫欺少年穷。” ?木子金三的作品《科举养崽日常》??,域名[(.)]?3?♀?♀?? ()?() 崔遥用力点头,“对!”()?() “我是少年!!”杜蕴忽然举起手,双颊红红,眼神迷离。()?() 他拽着崔遥的手一通晃,还嘟囔:“这地面怎么还在抖捏?” 崔大郎立刻去看自己的酒碗,里面空空如也。他偏头道:“长兰,这…” 杜长兰揉了揉额头,十一二的小子真是到了叛逆期,难管了。 他捉住儿子的手把人带回屋,其他人也慢慢散了。 杜长兰从屋里出来洗漱时,对上崔大郎欲言又止的脸。 “你近日打算回乡?”杜长兰略做思索:“哪一日?” 崔大郎迟疑道:“三日后。”他此番在上京耽搁的太久,银钱耗去八□□九,得赶紧回乡挣回来。 按理众人的新居敲定,崔大郎收一下尾离开也无妨。只是他放心不下杜蕴。 夜色寂寥,明月越过乌云照亮大地,映出崔大郎面上的犹豫。 “长兰,你我兄弟相称,比之外人,我们多了两分情意,愚兄厚着脸皮问一句,你可想过如何安置蕴哥儿。” 杜蕴的才学崔大郎是知晓的,私下里他问过陆文英,估算小少年如今下场也能考个童生。 崔大郎想着杜长兰如今事务繁忙,不若让他将杜蕴带回若河县准备翻年的县试。 正好若河县的严奉若与杜蕴也十分要好,再有李老爷指点,断不会误了杜蕴的念书科考。 按照杜长兰如今的潜力,届时杜长兰应也是官至五品左右,有杜长兰这个当爹的照看,杜蕴入仕必然顺遂。 崔大郎一通念叨,末了道:“愚兄今日醉了酒,话难免多些,长兰勿怪。” “大兄言重了。”杜长兰双手负于身后,仰望明月,叹道:“大兄的意思我都明白。” 于公于私,崔大郎这番建议都挑不出毛病,甚至这也是时下大部分官员的想法。 饶是世家出身的官员,也因公务繁忙,只能为孩子另请名师。若是先生是哪方大儒,官员将孩子不远千里送去大儒居住地也是常事,一般多配几个奴仆,便是十分疼爱孩子了。 然而此事有一个前提,得杜蕴愿意。 杜长兰可以想见,他哪怕只是透出一点送杜蕴回若河县的口风,那小子都能把屋顶掀了。 “大兄且让我再想想。” 崔大郎双唇张了张,最后又抿成一条直线。他直觉杜长兰不会听他的。但他一时想不明白缘由。 他知晓杜家父子二人感情深厚,但事关这父子二人的前程,不过暂时分开几年罢了,平日又通书信联络,以长兰之聪慧,应是能迅速断出利弊。 崔大郎面色凝重的没入夜色里。 少顷,清幽的小院传来响动,杜长兰洗漱后一身清爽回到厢房。 小少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胸膛微微起伏,嘴里偶尔还嘟嘟囔囔。 杜长兰没好气的捏捏小少年的脸:“你这小子属猴的罢,手脚也忒快了。” 他 一个错眼的功夫,臭小子就干坏事。()?() “平日教你防身御敌的本事,全用在你爹身上了。”杜长兰手上用了一分力,睡梦中的小少年抬手挥来,撅着嘴揉脸,而后手又垂落胸前。全程眼皮都没掀一下。 ?本作者木子金三提醒您最全的《科举养崽日常》尽在[],域名[(.)]???&?&?? ()?() 杜长兰哼笑一声,给儿子掖了掖被子,朝对面的床榻去。()?() 新居的厢房空间比之前租住的院子宽阔,屋内便安了两处床榻,时隔多年再次独享一张床榻,杜长兰恍若梦中。()?() 他平躺床上,双手搁于身前,睡姿规整且安详,后半夜杜长兰习惯性提着被子往身旁带带,却扑了一个空。 杜长兰一激灵清醒了。随后听见对面传来的呼吸声,他放肆一跨脚,整个人呈大字型睡的酣畅淋漓,爽快无比。 次日杜蕴起床时屋内空空,打了个哈欠朝外去,崔大郎招呼他:“快来洗漱,吃了早饭咱们去买几个下人。” 杜蕴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问:“多大年纪的?” 崔大郎道:“二十上下。” 他们同人牙子汇合,双指粗的麻绳圈了十几人,崔大郎带着杜蕴挨个挑拣。 大抵是见他们面善,又有杜蕴这个少年人,当即有人跪下来:“公子公子买我吧,我吃的少干的多,可划算了。”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甚至想来扯拽杜蕴,被人牙子一棍打在肩上:“老实点儿。” 而后人牙子朝杜蕴讨好笑道:“公子莫怕,慢慢挑慢慢选。” 有了人牙子这通威慑,其他人都瑟缩不敢出声。 杜蕴见状心中不适,便是从前他同他爹在若河县挑小狗,狗贩子也没这么凶神恶煞。 不多时,杜蕴指了一群人里从始至终最安静的那个人,“就他罢。” 崔大郎又跟着挑了一家四口,并着杜蕴挑的人一起买了。晚上他将五人的卖身契一并交给杜长兰。 杜长兰笑问:“阿遥的呢?” 崔大郎道:“我此前给家里通了信儿,令他们派几个机灵的族中子弟上京,算算日子,他们也快到了。” 崔遥性子莽撞,人又不够聪敏,驭不住外面的下人,反而是崔家的族中子弟更好,必要时候还能帮着崔遥出个主意。 杜长兰握着卖身契,几息,他上前抱住崔大郎:“大兄对长兰的好,长兰记在心中。” 崔大郎回抱住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若说崔大郎对杜长兰无所图,必然是假的,可崔大郎对杜长兰偶尔提起恳求也是轻轻带过。平日里多是行大于言。 人心肉长,焉能不动容。 两日后,崔家的族兄弟并一名小厮上京,崔大郎交接完手里事物便踏上归途。 杜长兰抽不开身送他,托儿子给崔大郎转交一封信。 待大船离京后崔大郎才打开信件,浑身一震,随后捂着脸低低笑出声。 管事犹疑:“大公子?” 崔大郎将信件递给管事,管事飞快浏览,亦是目瞪口呆:“大公子,杜公子他他…” 杜长兰将桐烟徽墨的配方落在信件末尾,信上言明崔大郎尽可以此谋利,若有需要,打上“崔”家字号也是可的。 上好的桐烟徽墨耗时长,制作精细,因此被纳入贡品。崔大郎反而不得效仿,如今杜长兰简化版配方,崔大郎则能放心使用。 如此良方值千金也不为过,然而杜长兰随手赠与他。 管事由衷道:“杜公子真心胸宽广也。” 崔大郎深以为然,他一边妥善收好信纸,一边道:“我原是想着答谢长兰这么多年照顾阿遥的情分,可没想到我也受下他的大恩惠。” 崔大郎心里一时真道不明个中滋味。 管事笑道:“人生遇此良友,大幸也。”话锋一转,他低声提醒道:“杜公子远在上京,他双亲兄嫂还在村里。” 崔大郎眼睛一亮,“你说的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0-2323:45:10~2023-10-2423: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靖西乡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独斟自酌卧琼楼16瓶;li殊辞10瓶;4427453瓶;小顾同学、我就是要问为什么、21716518、工作使我快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