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街头那边的忙碌和叫骂甚至叫好都跟街的这头无关。 江云捂着酸痛的脖子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没有湿润的感觉,浑身除了脖子的酸疼,反而感觉十分清爽舒服。 难道昨天自己没去找那臭道士? 可那番景象和那臭道士所说的话又在耳边萦绕,江云忍不住又骂道,“玛德,傻逼道士,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说着,江云扶着酸痛的脖子下床,一把推开房门,明媚的阳光透过院子内繁密的树叶缝隙洒在脸上,温暖舒适,忍不住发出呻吟。 “小子,起来了?起来了在镖局内转转就行,别上街乱走了啊,别又像昨天那样臭烘烘地回来,害得老妈子给你洗了好一阵,你别说你小子人小,但鸟还挺大的哈。” 一个老婆子看着江云出来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当即对着江云谈笑道,声音若河东的狮子,灌满了风雷,又如寒冰锥子一般,直接插入江云的心灵。 什么?鸟? 什么帮自己洗? 啊? 懵逼一秒,两秒,嘭! 一股气血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江云害羞地转身进屋,反手重重地把房门一关。 整个人像个鸵鸟一样缩在膝盖之下,小爷花样少年,被一个老婆子看光了? 啊? 院内传来那老婆子和几个妇人的笑谈声,江云不用多想,主角一定是自己! 想到这里,江云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简直无地自容! 没等江云搁那害羞自己男人贞操丢失,少年身子不洁,房门被一个大汉直接撞开,江云倒是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地身体朝着一个方向躲闪,避免了自己像那可怜房门的下场。 房门化作几块碎板子掉落一地,来人却是挠挠脑袋,有些不在乎地扯着嗓子笑。 “江小子,快出来,老子找你有好事!” 江云听见熟悉的声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虽然躲闪及时,但是奈何这大胡子鲁莽的紧,进来哐哐几步,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撞倒了。 还那一副没注意到的憨厚样,江云感念自己打不过这大汉,不然定叫他哭爹喊娘! “什么事情?” 不紧不慢地问道,虽然心中有一点猜测,但是想到昨晚那肯定下了狠手的手刀,以及现在还酸疼的脖子,江云还是问问。 “南通镖局那群杂碎不知道被谁给灭了,上到那薛凯印,下到看门的一个没留,你就说这是不是好事吧!” “这可给你那小情人报了仇了!” “你小子就乐吧!” “哎好人啊,除了恶,还不留名。” 大胡子劈里啪啦地扯着,也不管江云听不听,满是肌肉的手臂搭在江云的脖子上,很是得意,眼中暗示之色极为明显。 你小子还不谢谢你龙爷我? 说不得你现在拜师龙爷,龙爷还有可能收下你! 江云眼神一亮,顿时跟着附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见大胡子眼神中的意思,“那群大侠可真是大侠啊!” 听到江云的话,大胡子顿时觉得无趣,这小子可真会夸,早知道就不打晕这小子了! 要不是怕...... 晃了晃脑袋,大胡子紧了紧勾在江云脖子上的手臂,又说道,“此次过后,镖头说要带你去寻那个地方了。” 大胡子警惕地压低声线,对着江云说道,声音中略有不舍,虽然跟这小子没相处几天,还差点被这小子杀了,但心里总是亲近的。 那个地方? 江云眼神一亮,心中火热,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寻仙之途,似乎就要正式开启了! 想来也是出村子两三个月了,有点想念,但为了寻找仙人足迹,为了习得仙法,为了活...... ”哎呦,龙爷,你能不能不把手放我脖子上?“ 江云吃痛地对大胡子发出请求,又骂骂咧咧地说道,”不知道昨天哪个龟孙,照着我的脖子下了那狠手,疼死我了!” “嗯?龟孙?” 大胡子顿时面色一变,手臂上的力量陡然加重,青筋暴起。 “欸欸额,疼疼疼啊!轻点轻点...” 给了江云一点苦头吃后,大胡子放下手臂,一巴掌拍在江云的脑门上,“行了,你小子去书房找镖头吧,老子要准备准备自个儿当这青山镇的镖头咯。” 大胡子的语气中有着些许兴奋,又有着落寞和不舍,江云自然是听出来了,但是忍住了没问,这么多天的经历,江云也是渐渐懂得了一点江湖人的相处之道。 就像镖局镖师们出门行镖,不能问任何路程护送之物,不能问有没有把握,不能问还能不能回来,不能问好多好多,细节多得很,江湖很麻烦的,不像是家庭。 自己一个要寻仙的,嗯,算了。 江云若有所思地朝着书房走去,书房内陈涅一身便装,正镇定地读着一本古书,手边紧紧攥着一古朴宝盒,一向沉稳的脸上时而浮现犹豫与焦灼。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是江云来了。 看了看手边的盒子,陈涅面色一稳,若无其事地说道,“进来吧。” 嘎吱一声,江云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而后利索地关上门,目光灼灼地看向端坐前方的陈涅,眼神时不时瞟到那个独特的盒子,似乎有某种契机吸引着自己朝那看去。 感受到江云的目光,陈涅倒是见怪不怪,默不作声地将盒子收进怀中,抬头对上江云灼灼又激动的目光。 “小子,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是做什么的吧?” 江云点点头,终于要带我去寻仙了嘛?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陈涅点点头,“这几个月来,我仔细观察过你,除了一月前那奇怪的力量之外,你除了拥有可能存在的对危机的特殊感知,身无长处,我其实很难相信你能帮我进入肖宫并找到那件东西,更别说毁了那地方。” 陈捏的话,让江云不由的内心反思,自己这几月来的浅显接触这江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在其中混迹,更别说生存于江湖,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会被杀,被骗更是轻而易举,就像莫小雨...... 他身无武力保不住任何人,甚至保不住自己。 他承诺不了别人什么,可能也担不起别人的托付,就像阿木...... 自己寻仙真的是可行的嘛? 还是找大胡子拜师,靠自己的力量揍一顿那个可恶的臭道士呢? 习武还是寻仙? 这是一个问题。 在冒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江云便摆了摆脑袋,将犹豫甩出去,对着陈涅坚定地说道:“还请陈镖头帮我。” 陈涅见状也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冲着江云摆摆手,“不是我帮你,是你自己去,这条路只适合你们这种一心寻仙之人去走,我等俗人不适合。” 一朝沾染凡尘气,便无再访仙人机。 这是千肖秘典中的一句断言,断了多少俗世凡尘人寻仙之心。 可身处凡尘,武道昌盛之世,有谁能忍住不修近在眼前几乎只要付出时间锤炼就唾手可得的武道,而去寻觅那虚无缥缈,甚至被传言已经与凡间断绝的仙途呢? 况且,江湖天下,动则杀机,没有武道之力,朝不保夕,家人自危。 这就使得寻仙之人渐少,寻仙之途渐断。 几百年的时光流逝,凡人几十代的记忆更迭,一辈子都在江湖厮杀,或是朝堂政攻讦,亦或是几亩农田,又或是饥温冷暖之中为着生存奔波。 生存是人的第一追求,温饱是其次,权钱是更进一步的欲望,身处滚滚,何人能幸免? 陈涅自是不行。 不过这天地之间,终有一批人如江云这般,心怀赤子,会踏上那寻仙之途。 或许是被世人称之为不务正业之徒,或是被称为鲜有的痴儿怪人,不受大部分世人待见。 最终很大可能会被那所谓仙缘仙途给耽误终生,郁郁而终。 这批人中大部分会放弃,会回归农田、江湖、朝堂...... 可一直有那么一批人,他们时常有发现,会带给世人一点惊喜,仙可能真的存在! 三百年前的肖宫那位号称世间最后一位凡尘仙的人是一位,二十年前那位自称来自什么大河剑派拥有疑似仙家手段总称世人为凡人的穆青云可能是一位。 思绪良久,陈涅将怀中的宝盒拿出递给江云。 “孩子,去吧。” 江云拿着盒子有些不知所措,算是初入江湖两三月的他,还算不上初出茅庐,他的眼界在这江湖中还是一个毛孩,看着这陈涅好像是要让他自己一人去寻仙,眼中有些呆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好在,陈涅适时开口,给江云忐忑的心,安下一颗定心丸。 “寻仙之人不习武,怕因武道沾染凡尘之气,扰了寻仙之运,可学些轻功不及内力总是行的,千肖那位前辈亲身实验过。” 接着,陈涅对着书房外喊了一声,一个面容清秀,不似镖局内那些糙汉子一般个个肌肉暴起的翩翩少年走了进来。 “这是许复,我手底下的轻功好手,就是龙飞施展全力都只能勉强摸到他的衣角,接下来的半年,你就跟着他边学边往宣城历练吧,让他带你再深切地见见这江湖的面目。” “寻仙,只能由你自己去,我跟不了你,龙飞不行,许复也不行。” “只能靠你自己。” “说实话,我在有生之年,可能见不了你成功。” “因为你,可能会死在半路。” “但是,我想赌一把,存个希望。” 江云听了,想说些什么,却被陈涅劝退。 “好了,下去吧。” 今天的陈涅有些话多,许复不曾见过这样的镖头,但想起陈涅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他沉默地上前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江云走了。 “小子,半年不多,轻功的学习还需尽早提上日程。” 想了想也是,江云顺从地跟着许复下去,临了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陈镖头,我会加油的!” 陈涅没有回话,甚至没有看江云,像是又陷入了沉思。 没人知道,千肖的丑牛,哦,上一届的丑牛临行前对自己的儿子说过什么,江云不懂陈涅这新一任丑牛为什么对那有着仙缘但消失三百年的肖宫那么执着,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叮嘱自己毁掉那件东西。 江云跟着许复走出了书房所在的院子,一个传信的门房匆匆走进了书房,不一会儿陈涅便跟着走去了会客大厅。 北陆镖局的会客大厅中,三个身着衙门衣服的捕快赫然在内,其中官服明显不同的捕快乐呵呵地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胜券在握。 “哈哈哈,李捕头,何事大驾光临阿?” 大胡子爽朗地笑声从厅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突来的声音吓得正喝着茶的捕头一个哆嗦,茶水撒了一身,但其也不敢发火,只是站起身来,伸手擦拭着滴在身上的水渍。 一步跨入,正是提着刀,施施然而来的大胡子,他掂量着手里的大刀,满脸堆笑地看着这青山镇大名鼎鼎的刮油鬼李燕山! 李燕山也不恼怒,更不胆怯,轻轻整理自己的官服,将那青山捕快的标识露出,待得看见大胡子收起笑容的脸,便微笑地迎上大胡子,“龙副镖头,好久不见啊。” 见这刮油鬼如此作态,大胡子没什么好脸色,“你来干什么?我北陆镖局近些日子可是安分的很,那什么高家公子的货物更是早早寻回,还了他去。” 知道大胡子不招待自己,李燕山只是面色如常,也是收起了笑容,坐回到位置上,一言不发。 “哟,我这暴脾气,你还敢......” 大胡子能受这气?当即拎起袖子,要好好招待下这李燕山。 这时,陈涅恰巧赶来,佯装不悦地呵斥大胡子,“龙飞,你这混球,怎么敢这样对待李捕头?” “我...” 大胡子哑口,不知说些什么,尴尬地举起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下去,这里我来,招待客人都不会,以后你自己在青山镇驻扎的时候怎么办?” 大胡子沉着脸走了下去,到了门口还回过头狠狠刮了李燕山一眼,那意思是你小子等着! 李燕山浑身一抖,又听见陈涅话中的意思,赶忙面带笑容,“那个龙镖头,您先下去休息着哈,改天老李请你去红怡楼搓一顿哈。” 大胡子没有再理会,提着刀就走了。 这时陈涅笑着对李燕山问道,“怎么李捕头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要找我北陆镖局?” 这李燕山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挺直腰板,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摊上大事了,我的陈镖头!” 而后又挥挥手,让随着自己过来的那两个捕快出去。 陈涅见状也是屏退了周围的护卫,二人见四下无人之后,相视沉默少许。 李燕山缓缓说道,“陈镖头,灭门可不是小事儿啊!” 说着他的食指与大拇指微微摩擦,眼中满是贪婪的精光。 陈涅淡然笑笑,“李捕头在说什么?陈某怎么不知道呢?” 两只老狐狸眼中满是狡诈,李燕山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俯手到陈涅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陈涅面色依旧淡然,但看向李燕山的目光中有了几分欣赏和杀意。 “李捕头,还真是有实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