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保证得了。”贞德回道。　　 “这种时候就算只是为了振奋士气都应该说可以的吧。”小汉斯叹了口气。　　 “以你们和帝国的兵力差距，正面战斗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惨胜，哪有什么策略能保证必胜的？”贞德认真地看着小汉斯解释，“我只能说，这个办法至少要比你们持续组织顽抗，拖到主力反击要好一些。”　　 铁神军一开始的策略，是命各地守军对帝国军严守抵抗，等到攻陷都城的主力部队组织起反击。　　 而贞德提出的战略，是反过来让在帝国远征军行进路线上的守军放弃阵地，拆除防御工事，直接撤退，营造出溃逃和投降之势，引帝国军队快速行进的同时，大大延长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在更加深入的地方与铁神军的主力交手。到时候铁神军将集结所有伪装溃逃的军队一起发起总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想法在茶会的作战会议上，得到了睡鼠的高度认可，并迅速传达到了铁汉斯那里，最终铁神军的统帅下令让守军撤离。　　 当时爱丽丝也对贞德提出的策略感到十分惊异，但她并不怀疑贞德在这方面的天赋和头脑，她了解贞德的过往。北境的少女，就是因为天生独特的战术眼光而得到北境之主的赏识的。而贞德被圣堂学院选中，也是因为她在军队里因为提出独到的策略而立下军功。　　 “你参与这件事，好像……越来越积极了。”爱丽丝看着贞德，小声说道。　　 继月之国的任务失利后，茶会的工作重点几乎完全落在了协助铁神军的解放事业上。贞德早些时候就一直在北境支部活动，但她参与其中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证故土的安全，而非协助铁神军。相反，就爱丽丝所知，贞德其实还是相当讨厌蛮族人的。　　 但贞德现在却越来越深入地参与这件事，甚至开始直接协助铁神军对抗起帝国远征军来，爱丽丝对她的心境变化有些好奇。　　 “我从北境走来，悄悄去几座被远征军打过的城池亲眼看过了。说实话，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以前的村子。帝国军队掠夺当地的蛮族人，处决反抗者，把他们吊在树上、屋檐下还有旗杆上面，手法和蛮族的强盗几乎没什么两样。”贞德缓缓说道，“我早就决定遵从心中的正义而活了，如今我心底的声音要我阻止帝国。”　　 爱丽丝笑了笑，她的恋人还是一如既往。　　 “而且，你现在也在投身这件事，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贞德看着爱丽丝的眼睛。　　 “贞德……”爱丽丝深情地回望自己的恋人。　　 不知为何，她隐约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但她现在眼中只有贞德。　　 贞德也深情地凝视爱丽丝，然后继续说道：“你看你为了这件事，还专程去凛冬王国见了那位公主殿下……”　　 爱丽丝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贞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完！！”爱丽丝的声音几乎和贞德同时响起。　　 她即刻转身，却被早有准备的贞德从后面紧紧抱住了。　　 爱丽丝朝一旁的小汉斯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小汉斯爱莫能助地移开视线，长出一口气小声低估了句“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完”就走开了。　　 爱丽丝只能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在他身后，贞德将下巴靠在了她肩膀上：“那么，陪我聊一会儿吧。”　　 54.铁汉斯与睡美人　　 龙脊王国，都城郊外。　　 龙脊王国的国王再也握不住自己的武器，力竭倒在了地上，因为失去了斗志，他身上的狂战士纹章迅速黯淡下去。　　 他曾是自己部族最卓越的战士，带领自己的部族在帝国人的支持下消灭了其他部族，建立起这个王国。　　 然而十多年来他坐在安逸的王座上基本上没再握起武器操练过了，他甚至因为贪图享乐体型变得变得臃肿起来，直到现在叛军攻破了他的都城，追上了仓皇逃命的他，他不得不拿起武器自保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了自己的懈怠。　　 但这其实不是他现在被打倒最根本的原因，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也不可能赢得过眼前这个怪物。　　 高大的男人赤手空拳站在他面前，数分钟前对方就是这样单独一人两手空空地上，就打倒了他全部的亲卫队，然后再跟他单挑，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哪怕他在重伤之际爆发出狂战士的力量，也抵不过对方一对铁拳，可见二人之间的差距。　　 “居然真的是你……铁血氏族的铁战神……”国王努力撑起自己指着他嘶鸣。　　 铁汉斯的容貌已经改变了很多，还被毁去了一部分，但在战斗中国王终于还是认出来了。因为当年铁血氏族的铁战神就一直是他的梦魇，他不得不依赖帝国的圣徒除掉这个怪物。　　 铁汉斯只是握紧拳头盯着他没说话。　　 “我知道了！是你赢了。我愿意投降，臣服于你。”国王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开始求饶，“对了，帝国人已经打过来了，你们不可能是对手的。你们只能选择跟他们谈判，我在帝国有很多人脉！我可以帮你谈，好不好？”　　 铁汉斯漠然地俯视他：“早些准备遗言。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受苦的奴隶都等着排队从你身上割肉，我还答应过你儿子要把你交给他处决，你必死无疑。”　　 “什么我儿子？”国王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自己跟女奴隶生的那个失踪了的无关紧要的儿子，相较之下他现在更需要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死活，“不不不！不！请等一下——”　　 铁汉斯不想浪费时间听他说话，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踢了一脚，将肥胖臃肿的国王像皮球那样踢飞，可怜的国王当场就失去了意识，直到撞断一棵树才停下来。　　 铁汉斯挥了挥手，很快就有铁神军的士兵上前，将国王押走了。　　 与此同时，一群蝙蝠在铁汉斯身后聚化成形。　　 “战斗打完了，有时间跟我谈谈了吗？蛮族人的王。”月之女王，玛琳菲森向铁汉斯搭话。　　 帮助铁山镇解围后，玛琳菲森得到了小汉斯的引荐，直接自己赶路来到了铁神军主力所在之处。　　 此时铁汉斯已经开始率军猛攻都城了，玛琳菲森顺手帮了一点小忙——但实际上帮不帮并没有太大区别，各地奴隶起义后龙脊王国早就溃不成军，仅仅两个小时铁汉斯便瓦解了都城的防御，迅速控制了这个王国的中心。　　 “你在铁山镇帮了我们，我们也会给出对等的回报。”铁汉斯说。“那么你想要什么，南国的女王？”　　 “我听说过，您和星夜王国的盟约。”玛琳菲森微笑，“我希望也能与你们建立同样的关系，当然，我知道这对你们而言……”　　 “条件可行的话，没有问题。”铁汉斯没等对方说完就开口了。　　 “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嗯？”对方答应得出乎意料地干脆，玛琳菲森也不由得顿了一下，“这可真是干脆呢，我可是已经做好了被断然拒绝的心理准备。”　　 铁神军和星夜王国的盟约建立起来的基础之一，是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帝国。　　 而月之国最大的敌人却是死亡国度，对北方的蛮族人而言，南方的月之国被死亡国度如何压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换做几年前，我肯定拒绝，但我还是得考虑下老朋友留给我的建议。”铁汉斯用沉厚的嗓音回道。　　 这么说着，他脑子里又出现了某个疯癫无常，喜欢戴高礼帽的男人的身影。　　 过去疯帽子第一次描绘自己那个理想化的目标的时候，他曾对其嗤之以鼻。　　 为了说服他，疯帽子曾给他做了一通分析，他只记得一部分，但记忆很清晰。　　 疯帽子告诉他，随着帝国和死亡国度的霸权扩张，整个大陆的绝大对数国家将会面临两个选择，站队，或者被迫站队。　　 疯帽子还跟他说，帝国和死亡国度的，光从他们储备的神阶强者就能轻易地碾压任何一个势力。除非将其他势力的神阶强者联合起来，否则这世上将没有人能与他们对等地谈话。　　 如今，疯帽子的预测，已经逐步实现了一部分。　　 现在想想，某种程度上，那个男人那可笑的理想化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他们这些受压迫者的唯一出路。　　 帝国不会允许北方存在不愿意站到他们队伍里的蛮族国家存在，而死亡国度也有意将他们纳入自己的掌控来钳制帝国——如果他们击退帝国，死亡国度这方面的意愿恐怕还会更强烈。　　 短期看来，帮助月之国，对蛮族人来说并没有什么近在咫尺的好处，但从长远的眼光看，他们并非不需要一个反制死亡国度的盟友。　　 “我高兴能听到如此有远见的答复。”玛琳菲森微笑。　　 她是发自真心的高兴，月之国孤立无援了那么多年，在死亡国度的阴影中苟延残喘，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打破现状的曙光。　　 “盟约可以通过茶会，慢慢商定细节。”铁汉斯缓缓说道，“不过眼下，我们还要先处理快打到家门口的帝国人。”　　 铁汉斯说完转向自己身后的士兵。　　 “整顿起来吧，天明出发，这还不是我们的决战。”他用威严沉厚的声音宣告。　　 看着吧，老朋友。他在心里说道。　　 我们蛮族人对帝国的这一场仗，将会是你口中所有被压迫者公开发起反抗的第一步。　　 55.贞德与帝国的皇子　　 很顺利。　　 一如既往地顺利。　　 看着眼前汇合起来的大军，克劳狄在心里想道。　　 除了没能拿下铁山镇的要塞，这场远征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遇到明显的障碍，蛮族人做出的抵抗越来越少了。　　 这种一帆风顺毫无阻碍的感觉，就如同他人生的写照。　　 作为皇帝的长子出生，而他的兄弟对皇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竞争心，他很早就被认定为皇位的继承人。　　 受训成为圣骑士顺利地晋升，进入军界崭露头角，在帝国几乎每年都在持续的对外征战中积累经验，军衔一路升至少将，最后受到圣徒会的认可被选为圣徒的候选人——他就是为了成功而生的天选之人。　　 这一次的出征也是一样，事实证明落后的蛮族根本不可能是强盛帝国的对手。　　 这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场仗，阿朗松公爵却认定会是一个麻烦，坚持闭而不出。　　 看样子去年发生在皇城的“圣女事件”，老师的打击真的很大吧。　　 想到这里，一段回忆立即跟着涌了上来。　　 那是好几年前，不过十几岁，刚晋升“光辉领主”的他，拜访了身在北境的阿朗松公爵领。　　 在那里，他得知了自己的导师竟然收了一个养女，并将其视为自己的亲传学生倾囊相授。　　 那是一个多云的午后，他站在城墙上，和公爵并肩站在一起。城墙底下，阿朗松家的养女正在和北境的骑士们一起训练。　　 “就是这个小丫头？”克劳狄很快就发现了导师养女的所在之处，因为她在一众骑士当中相当显眼。　　 克劳狄对这个女孩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干瘦和营养不良，她过去生活得应该算是比较贫苦的，看起来身子骨很弱，不太能跟上骑士们的训练，不过倒是能看出相当刻苦。　　 “对，就是她。”公爵微笑，“她可是个好苗子，我对她寄予厚望。”　　 “意志确实不错的样子，如果能一直保持，成为圣骑士应该能晋升到不错的位置。”克劳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然后看向导师，“但你有必要特意将她收为养女吗？”　　 虽然给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评价，但克劳狄心里还是不太理解公爵的举措。　　 贵族收养平民大多数情况要么因为对方是自己家族的私生子，要么自己无嗣且没有其他能过继的亲戚，当然也有极少的情况，某个贵族家族看中了某个年轻人，利用联姻或者收养将其纳为自己家族的一员。　　 这样的做法无疑等于让对方背负起自己家族的名声，这个年轻人必然要拥有某项优秀到值得对方投资的资本。　　 他了解导师的严格，这女孩能被公爵如此中意，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这个过人之处绝不普通。刻苦、意志坚定算是难得的品质，但拥有的人绝不在少数。　　 “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我觉得她有将帅之才。”阿朗松公爵微笑着说道，“她有特别的资质，这种资质，百万人恐怕都难以找出一个来。”　　 大皇子有些惊讶地看看自己的导师，他知道这位北境之主很少开玩笑。　　 “这么小的孩子，你就能看出这样的资质？”克劳狄饶有兴致。　　 “最近几年龙脊王国的治安变得很差，边境出了很多蛮族强盗。北境在今年增派驻军前，一直有些人手不足，这孩子的村子就经常被蛮族人骚扰。但在一年前，他们村子就没有蛮族强盗敢去了，因为他们一年击退了三波强盗，还剿灭了一个寨子的山贼。”公爵指着贞德说道，眼里透露着欣赏。　　 “该不会是她……”这确实有点让克劳狄吃惊。　　 “没错，是她领导了那些村民！只有这点年纪，居然就能拥有这样的胆识和头脑，这是我最中意她的地方！”公爵讲得眉飞色舞。　　 “确实了不起。”克劳狄点点头，“但这战绩，充其量也不过是几伙强盗罢了。”　　 公爵看看自己的学生，语重心长地说道：“评价成就并不能只看最终的成果，也要看手里的拥有的资本。一群拿着刀剑的蛮族劫掠者在殿下您看来大概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手里只有农具的村民来说，已经能跟不可战胜的天灾划上等号了。这孩子不只一次创造了以弱胜强的奇迹，她拥有战术家的潜质……不，应该说她已经具备一部分特质了。”　　 “这未免言之过甚了吧。”听到这样极端高度的评价，克劳狄皇子还是很难信服的。　　 “殿下，她的这种战术头脑，单靠纸上谈兵很难培养出来。它很吃天赋和环境，也许您很难相信，但这孩子正好拥有这两项条件。”阿朗松公爵远远地望着贞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