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天气一直在下雨,越下越多很多城镇村落都发了洪灾,苏姨姨带着折岱叔叔四处救灾,十一叔叔一个人照顾不来孤儿院的孩子,我便喊了罗兄他们几个帮忙。 赵姑娘问我们,为什么我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尊者,不帮助大家赈灾啊。 孙兄说杀鸡焉用牛刀。 我很想告诉他们是因为我师父不会应对自然灾难,转念一想算了,这也算是师父的一个弱点,若是被他们几个大大咧咧嚷嚷出去…… 雨越来越大,孤儿院这片也要被水淹,我同他们连忙将孩子们转上山。 大堂门前,师父站在空地里,穿着一身白衣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不发一语。 从她身上的水渍来看,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我撑着伞走去,为她挡住磅礴大雨,道:“师父,淋雨对身体不好。” 全身湿透的状态,只要有风吹过就会触发身体的自动调节功能,灵力一被调动,师父的旧疾就会复发。 她冷漠地瞥我一眼,僵硬而大力地将伞从她头上推开,而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漫天水花。 无数的雨水落下顺着她的面庞滑落,汇成道道“泪痕”。 厚重的衣服粘黏在一起,紧贴身躯往下垂落,看着格外狼狈。 我还想劝,背后传来钱姑娘不轻不重的一咳,接着罗兄孙兄赵姑娘一窝蜂地穿着蓑衣走来,似乎想说什么,偏看见我师父站着只能不明所以地行礼问好。 师父没有理会他们。 我只得示意他们几个进屋。 很快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师父一人。 十一叔叔和孙兄陪小孩子玩的乐呵,罗兄和赵姑娘又开始拿他们那套小把戏欺负小孩,我扫他们一眼后又隔着窗看向师父。 哗啦啦的雨声将她唇齿微动说出的声音完全盖过,我却看见她在问:“***,我算什么。” 师父守在心里的那个人,大概不会回应她吧。 …… 雨淅淅沥沥下到了春末夏初。 说来好笑,师父这么一个天下无敌的灵师,被这一场雨淋到了发热,苏姨姨在外头忙完一圈回来,又马不停蹄地照顾她。 这几日整个山头都能听见苏姨姨骂师父的话。 孤儿院的大小事宜被转给折岱叔叔,十一叔叔还有苏姨姨以及我轮流照顾发热的师父。 苏姨姨说请个大夫来,被师父二话不说拒绝了。 “你他妈的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本来就恋爱脑,这么一烧再烧成傻子了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别躲被窝里!顾瑶你他妈的把头给我露出来,你说你脑子抽什么风搁院子里站半个月干嘛?啊?!你淋雨就算了,你还把灵力保护给关了!现在好了,生病了吧!” 自知理亏的师父没有拗过苏姨姨,苏姨姨从山下薅来一位白发苍苍的医者。 等她领着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医者进屋,师父从床上蹭的坐起来。 “阿白?” 医者眉头一皱,拱了拱手道:“鄙姓确实是白,不知……” 白大夫迷茫的反应似乎让师父大失所望,苏姨姨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但嘴上依旧让他给师父瞧瞧。 师父果然拒绝让他把脉。 “顾瑶!” 可以看出来,苏姨姨很生气。 十一叔叔正要开口劝,白大夫突然眼神示意苏姨姨跟他一起出去。他们二人出去后,师父轻哼一声又躺回被窝,蒙着头不发一语。 我跟出去正好听见那位白大夫说:“尊者如果不是尊者,这副身躯……已经药石无灵了。” 苏姨姨忙问怎么回事,白大夫说没有细诊,一眼扫出来的情况就这么多。 “你是说,我师父几乎是拖着一副将死之躯活?” 他们二人的目光看向我,那位白大夫点点头。他看看我又看看苏姨姨,说看样子,苏姨姨和师父都知道这件事。 说完,他似是而非地笑笑,自言自语着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姨姨一怔,问白大夫是不是记得什么。 白大夫摇摇头说玄城高阶灵师生病多心疾,师父的样子和他过去诊治过的各种患有心疾的灵师很像。 他开了几张镇定心神的方子,又将清心灵器的配方递给我们。 苏姨姨欲付诊金,白大夫摇摇头说不要,日后如果遇到什么珍贵药材知会他一声就行。 我们将他送下山,我按耐不住探究的欲望,好奇地看向苏姨姨。 苏姨姨只道:“你师父是天下无敌的尊者,也仅仅只是天下无敌的尊者。” 我起先没太懂,沿着上山的石板路走着走着忽然迷迷糊糊地明白了苏姨姨的话是什么意思。 世人皆知仪安尊者,世人皆不懂仪安尊者。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晓被她尘封在心中的过往是什么,也没人了解她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 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师父,苏姨姨说她也不知道,还说,以现在师父的状态,便是那人来了都无用。 我又问她那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苏姨姨想了想,让我去问师父,她说她终究只是旁人。 “虽然有违认知,但……她和那人的关系极为纯粹。” 苏姨姨补充着,顿了好半晌又补充说,在她们的过去里,师父极少说起她与那人,每每提及都是囫囵过去,闭口不提所有细节。 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师徒?还是恋人? “这你也得自己问她,月长啊,我们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外人。” 不知为何,听完我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外人…… 相识多年同吃同住的苏姨姨是外人、从小一手带大的我是外人、曾是师父贴身侍卫的十一叔叔也是外人。 除了那个人,师父便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想着,我有点生气,苏姨姨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先回去把山上的杂草什么的清清,她来照顾我师父。 我点点应好。 师父发着烧,等她烧退了我想好好问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