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呦!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啊?”帝玉珏乐得玩味,夹菜的手都轻快几分,“你是不是以为,他是心悦景嫣的?” 顾瑶下意识点点头,但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摇摇头。 如此矛盾的表达,得亏帝玉珏足够了解二人才能读懂她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吃进几块菜才解释道:“如果说特霖是代表弱小的不甘,那景嫣就是代表败局的耻辱。 只是包括清疏在内的很多人,在当年的事情中都下意识以为,游子卿心悦景嫣,因为景嫣之死才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真是可笑,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极端自负的心理下,心悦一个连人格都没有的东西? 因为仇恨被创造的生命,最终也得在仇恨中湮灭成灰。 至于对你……” 帝玉珏顿了顿,收拢几分诙谐,似是感叹似是厌恶:“呵,大抵是真心爱你吧……” 或许当事人无法感受,但从他的视角,顾仪安的出现让他对游子卿那种人产生了错觉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家伙经历的承受的恶太多,特霖三万七千余年的虐待断绝掉他成为正常人的可能,而特霖死后,他积累下的恨已经无人能挡。 如果承担恨意的清疏是位伟大的半神,或许可以悬崖勒马。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顾瑶有些许不理解:“听着倒像是你给游子卿当说客的。” 真心爱她?呵! 如果放在以前,她或许会信吧。 亲手教给她是非对错的就是游子卿自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样做是对的,怎么样做的错的? “给他当说客?不不不!”帝玉珏笑起来,“恰恰相反,我说这么多是要警告你,你与游子卿的实力经历差距太过于悬殊。 诚然你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但你无可否认,那家伙对你的无情和深情是等量的。 听着顾瑶!如果有机会将他彻底抹杀掉的话,一定不要手软! 对他那种人漏出仁慈,是对你自己的残忍与不负责。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当时间拉到足够长后,再回过头看你现在这段爱情,就会发现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意不过如此。” 闻言,顾瑶深吸一口气,似乎并不愿意话题的中心落在自己身上,岔话道:“有个不怎么重要的事想确认一下。” 意识到她在逃避的帝玉珏心中冷哼一声又有些暗爽,嘴上答道:“什么?” 游子卿啊游子卿,能帮你的我可是都帮了,好徒儿有自己的决断,不想按照你写好的剧本去走呢! 费尽心思教她那些是非对错善恶良知有什么用?到头来她历经三世六百年仍未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龟缩逃避着一切现实,不愿意迈出成长的一步,离不开自己堆砌的面具,无法摆脱对你的依赖。 而你却想让这样一个无法独立的人去孤独迎接那样不着希望的未来。 呵! 顾瑶不觉面前的人在想什么,只问道:“清疏……是喜欢特霖?” 帝玉珏翘起二郎腿,洋洋洒洒:“喜欢?呵!何止,在游子卿到半神界前,这俩人可谓是夜夜笙歌。” 顾瑶手中的筷子一抖,骤然瞪大了眼睛。 莫不是在唬她? “你以为?特霖可是半神史上最私德败坏的家伙。”一说八卦,帝玉珏颇有精神,吃菜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很多半神都与他有瓜葛,清疏还有寸芜亦被他下药迷奸过。 当年若不是游书旭的错误导致羊口亚心等一众德高望重的半神陨落,半神界还不轮到特霖当领头羊,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寸芜修为薄弱,被迷奸那么多次都未发现不对劲,相对聪慧的清疏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她不依不饶查往下查,查久了让那家伙意识到事情会败露,竟然不顾脸皮地大胆对自己女儿示爱。 清疏本不同意,特霖又是囚禁又是强暴的,愣是把清疏硬生生强到接受了他。依我看,清疏的心理多半就是在那时变化的……” 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谬啊,一个人的一念之差,便将一切推上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游书旭的谋权篡位很精彩,如果他是位铁血心肠的君主,就更好了。 只可惜这位九重天神君本质上是个心软的家伙,不仅没有对前朝余孽赶尽杀绝,还认为自己做得是错的。 篡改史书致使半神界损失惨重,手腕绵软让九重天世家呼风唤雨,最后亲自将游子卿这头尚且懵懂的怪物,送入了世界的舞台。 往后整整四世,天上天下的所有生灵,都在为他的错误买单。 帝玉珏想着,眼神亦没有错过顾瑶面上的惊讶。 她顿了半晌才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说的,二者渐渐‘两情相悦’夜夜笙歌。 我和重岁清疏有仇,所以对他们的观察格外细致些。他们二人在床笫上玩得可厉害了,便是下界的勾栏都玩不出那么多的花样。 好徒儿有没有什么想听的细节,我保证事无巨细~” 帝玉珏边说着边为自己满上一杯茶,他了然顾仪安的脾气,最后一句不过是随口逗她玩。 “只是半神界风气再怎么宽松,这种骇人听闻的男女关系也难以被认可。特霖和清疏一样的放不下面子,两人不约而同地为之保密,事情就被瞒了下来。 后来清疏能想到给景嫣下情蛊诱使游子卿入局,怕也是受此启发。” 说话间,帝玉珏瞄到顾瑶不知何时落下的筷子和僵硬的脸色,不由得嘲笑道:“不是吧,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都猜到他们的关系了吗?” 顾瑶已经无心应对他的打趣。 这种事情让她觉得恶心,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应道:“不是,我以为他们只是彼此在乎……” “没想到窗户纸早就捅破了对吧?”帝玉珏看的乐子从回忆拉回到眼前人:“你的反应,难免让我怀疑游子卿是不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从成年人的角度顾瑶的行为太过于冲动化理想化,但换个角度,把她看成一个懂的非常多的孩子,一切性格问题便迎刃而解。 想着,帝玉珏微微眯起双眼。 温室里的花朵开得再艳丽也经不起风雪的洗礼,笼养的雄鹰便是被丢下悬崖能做的也只有扑腾着翅膀。 游子卿这家伙啊,到底没有给他收好尾。 面对帝玉珏的话语,顾瑶习惯性缄口不言。 保护一词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嘲讽。 就这样窝窝囊囊缩在所有人的背后,用自己的弱小理所当然地向强者索取庇佑。 帝玉珏忽的想起什么,问道:“此次分魂,你用什么做基底分的?” “属性。” “难怪。”帝玉珏顿了顿,“后面你打算怎么做?这一局,也就只剩你还没有尘埃落定了。”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她窥探自己的内心了。 倾注了游子卿全部的爱与温柔的人格,临到头来将他的爱与温柔全盘否定。 啧啧啧,一报还一报呐! 帝玉珏想着,看向顾瑶的目光灼热了几分:迈不过去这座心坎、长不成独立的人,便是置于那个可以有未来的世界,也不会有活路。 此时此刻,他竟然萌生了些许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帝玉珏真的好想看看,算计至此的游子卿,能否迎来他想构建的新世界,能否亲眼目睹,被他置于生命之上的人,是如何因他的错误一步步走到万念俱灰的。 面对帝玉珏的问题,顾瑶下意识避开目光,道:“但求无愧于心。” 这话让帝玉珏瞳孔微缩,一瞬的诧异后化作狂笑,“不值得的,顾瑶。他那人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一扫方才的严肃。 闻言,顾瑶缓缓抬起头,对上帝玉珏一双桃花眼后浅浅一笑,柔声道:“我会让他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帝玉珏玩味地说着这四个字,“你真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顾瑶深吸一口气,扑闪着睫毛点点头。 她答得有种近乎残忍的天真:“他想要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面前展示出的他想要的东西便是如此。” 说着,她的掌心无声孕育出一团朦胧的光球,似乎在无声地诉说自己的计划。 “……” 帝玉珏撂下了筷子,双手交叉架起,身体前倾下巴压在手指交叉处,话语间的不可置信是如此真切:“顾瑶啊顾瑶,你明明长于他的万千荣宠,怎会变成这副性子?” 顾瑶缓缓收手,唇齿开合复述着曾经的话语:“天真烂漫之人最不可控。” ——“你无法想象当她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崩塌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你恨他?” 顾瑶摇摇头:“他是胜者,我不恨他。” “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帝玉珏仰天大笑、状若疯癫。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还以为有些秘密只能咽在心里,消散于天地间呢! 罢了罢了!既然他的好徒儿也想走这条路,那他将该教的教给她又如何?游子卿啊游子卿,你真是活该! “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字不落地记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