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很快,钱还没存多久又是一年隆冬,过了今年冬日我便到十八岁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大办的年纪,但苏姨姨不这么觉得,她执意让折岱叔叔在生辰这天为我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在大餐厅里为我举办生日宴。 苏姨姨本来还想叫上我的伙伴们,师父阻止她说大雪封城能叫到人就有鬼了。 我觉得能叫到,但不多。 伙伴们自己可能愿意来,家里的大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毕竟去年钱姑娘出来着凉了回去病了一场,把她爹娘吓得不轻,连带着赵家人和罗家人都心有余悸。 苏姨姨非要试一试,结果四个人只有罗兄不畏风雪地来了,还是瞒着家里人跟苏姨姨偷偷溜来的。 没看见孙兄让我我有点意外,因为平日里孙兄是不怎么被家里管的。 我问罗兄孙兄为什么没来,罗兄神秘兮兮地跟我分享了八卦。 他住孙兄对街,说冬天里孙兄在家里干了个大事,现在已经被关了四天的柴房了。 我问他孙兄现在没事吧,罗兄说他也不知道,他想去看看的,孙家人不给进。 听见我们在说八卦,苏姨姨果然耳尖地凑过来,问是不是那个个子不高的小子? 我点点头。 苏姨姨补充说,她去孙家敲门的时候孙家人说孙兄生病了。 罗兄立马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倒出来,说孙兄在冬天的时候和他刚成年的侄女表白,二人在家里秘密谈一个月恋爱然后被发现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那么多,罗兄说还不是孙兄天天都在念叨他侄女,什么念念今天穿的裙子好看,念念今天香粉好香。念叨久了就跟他说漏嘴了。 苏姨姨问怎么被发现的,罗兄回答说,他们二人在冬日祭祀时偷溜回房行苟且之事时被发现的。 我无语。 冬日家族祭祀里是要点人头的。 选在这个时间点那这不是活该被发现吗? 苏姨姨惊叹一声,竟然夸了孙兄的胆大。 我不能理解。 这分明是蠢笨。 她说着,忽然用肩膀顶顶我,揶揄道:“你看你朋友连心上人都睡到了,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啊?” 我想说没有的,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没有喜欢的人,但有喜欢的类型。” 罗兄来了兴致忙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说:“温柔端庄、讲道理的。学识渊博,有自己独到的思想,不会人云亦云。……嗯……不温柔也行,但是不能粗鲁。” 苏姨姨若有所思,罗兄直接拍着我的背说我在想屁吃。 折岱叔叔做得一大桌子菜,师父只吃几口就神色恹恹回去休息了。 小时候我和师父还住在一个屋里时我就发现,天只要凉起来,师父必定会在屋子里烧好几个炭盆烤着自己。 山上几间房子只有师父的屋里有炕。 我曾问师父是不是怕冷,师父否定了我。 后来我抽空问苏姨姨这件事,苏姨姨说,师父不是怕冷是怕疼。 她说师父过去为了还一个人的债给自己施加过一个咒,那个咒的后遗症很严重。 师父身上的旧疾,不止一种。 冬天天冷,灵师的身体会不自觉吸收灵力消耗灵力为自身取暖,旁人或许没什么,我师父就会很疼。 夏天也如此。 酷暑的日子很少,但一年也有好几天。 师父会整一大盆温水,走进去泡到水慢慢凉掉,再躲在凉水里等炎热的日子结束。 旁人只看见她作为仪安尊者的高傲不染尘,殊不知她作为天下无敌的尊者,每日每夜都饱受旧疾折磨。 …… 我看着一桌子菜想了想,新拿一个盘子将折岱叔叔的拿手好菜夹出几样,端着一盘菜和一壶热茶推开了师父的房门。 师父果然已经靠着炉火裹着被褥卧在炕上了。 我将菜肴和热茶放在一旁的炕桌上:“师父,折岱叔叔这手艺不吃多可惜。” 师父的目光未落在我身上,只不着感情轻嗯一声。 沉默一阵后我问师父,她的后遗症有无医法,师父说不知道。 她顿了顿像是会读心:“如果你想替我寻办法那就不必了。” 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师父口中的那人吗?” 话语刚落,师父严肃的目光便扫来:“裴月长,你越界了!” 又是这样子。 我有点不太高兴的。 每每提及那人,师父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许苏姨姨劝也不许我多问。 “师父,这不是我在越界,是我想帮助师父。”我将想法说出来:“您自己教我的,有话就说。” 师父把我轰了出来。 一连半月都没见我,苏姨姨和十一叔叔想去劝,也被拒之门外。 苏姨姨好奇我做了什么叫师父那么生气,我如实告诉她后她二话不说前去拍门,边拍边骂师父恋爱脑。 师父在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我莫名担心起来。 十一叔叔说不要担心,还说他自己曾经是师父的侍卫,我向他打听了侍卫要做什么,是怎么成为的侍卫,十一叔叔挠着脑袋同我啰啰嗦嗦说了很多。 直到开春,师父的房门才取下锁。 苏姨姨冲进去将师父好一顿训斥,师父没有反驳,但也不认同她的话。 那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 天气暖和后重阿姨举办了一场百花宴,请帖由她亲自送来,顺路带走了折岱叔叔新做好的炸物。 我怀疑想送请帖是假,想吃折岱叔叔的炸蘑菇炸鸡肉才是真。 鉴于师父几个月都没出门,苏姨姨不由分说的将她梳洗一通也拉去了百花宴。 师父应该很喜欢蓝色,因为她的衣柜里有一大半衣服都是深浅不一的蓝色。 照理来说蓝色显得安静优雅,很适合师父平日的性格,可我总是觉得师父穿红色系的衣服应该也很好看。 苏姨姨应该和我想到一块了,她甩掉了师父手中的蓝色襦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素色带粉带点缀的衣服。 嘴里骂骂咧咧说她能不能别惦记那个死变态了。 师父质问她怎么连自己穿什么都要管。 我还想听苏姨姨怎么说,十一叔叔突然拉走我,跟我小声说重阿姨让他转告我,这次百花宴其实是相亲的,让我打扮精神帅气点。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相亲两个字我有点抗拒。 几句话的功夫,苏姨姨便把师父拾掇好了。 往日师父都是散着头发随便穿穿,教我时会马马虎虎盘起头发,现在被苏姨姨梳出一个优雅又灵动的发型竟然让我差点没认出来。 或许我不应该因为餐厅墙上五颜六色的抽象画就觉得苏姨姨品味不行的。 她给师父打扮的很好看。 我们去赴约,如十一叔叔说的那样,是个相亲宴。 而且人非常多! 谁谁的孙女,谁谁家的小公子,一个个咋的听去都是人中龙凤。 本来有个姑娘外貌很符合我的审美,苏姨姨正好认识她族人,顺路替我们打开话匣子,聊了几句后我发现这个姑娘空有其表。 她的话很没营养,我不想接,我的话她完全接不上来。 和我不喜欢的那群同学一样,读书了,但是也只读书了。 不过姑娘人挺好的,是个善良的人,我也不好难为她,就借口溜掉了。 与我同龄的姑娘感觉都差点意思。 不是阅历不足就是眼界不够,或者脾气实在相处不来。 我们五个人来的,苏姨姨吃到了瓜,十一叔叔玩了一天,折岱叔叔学到了新菜肴,师父也散了心,只有我硬着头皮进行了一天不喜欢的社交后败兴而归。 看我不高兴后苏姨姨安慰我说我才十几岁,这只是看个热闹,不急的。 师父打断她,说我不自知。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苏姨姨闻言就像发现新大陆,立马追问道:“谁家的姑娘啊!” 我疑惑地看向师父,师父只扫我一眼,说:“如今你已十八,再过两年便要考虑闭关修炼了,所以少听苏静拱火相什么亲,好好修炼吧。” 苏姨姨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师父没说话。 苏姨姨还想说她什么,我拉住了苏姨姨。 她和师父对事物的理解是有差别的,表达的习惯也完全不一样。 师父习惯将事物的结果和未来摆出来而不表达过程,苏姨姨却是习惯只说看见的东西想到的东西,略过进一步的推测。 所以她俩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明明二人都没有跑题,发生的对话却总是答非所问。 我琢磨到夜里也没想明白师父所说指什么。 她不会以为我喜欢什么姑娘吧? 将交际圈过滤一遍后我怀疑师父认为我心悦钱姑娘。 因为钱姑娘出生时早产又染了风寒,险些命没了,所以身体比我们都弱一点。 罗兄是个糙人,孙兄腼腆,赵姑娘情商低,我们几个里只有我能在疯玩时顾及一下钱姑娘。 是不是因为这个师父认为我心悦钱姑娘? 我得打消师父这个错误的念头,免得她瞎给我撮红线。 毕竟我还有正事没做完。 第二天我认真地向师父解释了我为何会对钱姑娘多加关照,并且告诉师父我很确信我不喜欢钱姑娘这种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师父眉头都没动一下,如往常一样淡淡哦了一声后没了下文。 末了,她催促我早日去闭关修炼,因为她要做一个法器,可能会没空顾及我了。 我说这里到底是玄城,新魔尊就算想收拾我也得掂量一下。 师父说随我,反正她是建议也是通知。说完转身就回到她的屋子里紧闭起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