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明长叹一声，走上前，把妹妹抱了起来。　　 囡囡刚过了八岁的生日，现在已经在苏联上了小学。　　 小姑娘从记事起就在苏联长大，现在已经看不出来太多华国人的痕迹。她甚至连中文都不会写，只会说。可能是从小吃肉多的原因，个子倒长得老高，刚刚八岁，个子就有了一米三，就是放在苏联小学里，也是不矮的。　　 她一直还是那个苏联老妈妈带着，老妈妈实在是很爱她，天天把她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一样。她头发还是小卷毛，只留到齐耳的长度，发量却是很大，蓬蓬松松地堆在头顶，老妈妈有时候拿宽宽的红丝带在她头顶绕一圈，有时候给她扎两个花苞头，看上去就可爱。她的五官也不知道像谁，反正不像乐于薇，也不像仇烈，五官特别地深邃，眉毛乌黑，睫毛也特别密特别长，就像两把小扇子一样。鼻子又小巧又秀气，嘴唇也小小的，像一颗红樱桃。小脸倒是胖嘟嘟的，脸颊丰满得像颗水蜜桃。　　 她穿得衣服已经完全苏联化了，皮肤又白，站在你面前，要是不告诉你她是华国人的话，你绝对认不出来。　　 她对华国没有一点印象，只听哥哥老是说家里有爷爷奶奶，还有个很好的小婉姐姐，小宝哥哥。　　 小家伙小时候，还问过哥哥，国内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要带她来苏联呢？他们的爸爸妈妈呢？是不是咱们了吗？爷爷奶奶为什么也不要咱们了？　　 季语明并没有告诉小家伙她的身世，她还小，怎么能承担那么多的仇恨，还是等她长大点吧，起码到十八岁。不管怎么说，妹妹也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　　 妹妹问了，他只能笑着说，因为在苏联囡囡能生活得更好啊，这里的教育和医疗条件都好，囡囡生下来的时候就那么一点点，差点活不下来。要是不是来苏联，估计哥哥就没有妹妹了。他们是没有爸爸妈妈了，但是爷爷奶奶特别地爱他们。要不然哥哥带她来苏联的时候也不大，怎么能养活得了囡囡呢？爷爷奶奶是在国内给囡囡挣钱花呢。　　 也不知道囡囡听懂了多少，反正小丫头只问过哥哥一次，就再也没问过。不过老是抱着她的小熊自言自语。季语明偷听过一次，囡囡跟小熊说，宝宝你要乖，要不然妈妈就不要你了。就跟爷爷奶奶不要囡囡一样。听得季语明在无人处落了几滴泪。　　 以前囡囡小好糊弄，可是现在囡囡已经什么都懂了，季语明每次撒谎骗她的时候，都感觉妹妹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没揭穿他而已。　　 季语明原来还担心妹妹上学了会被苏联同学欺负，但是发现还好，小姑娘长得实在太可爱，又特别大方，他给她买的巧克力和糖果老是被囡囡带到学校发，没多久，就老是屁股后面跟了一堆同学，竟然成了个孩子王。苏联的小男孩都早熟，居然开始有小男孩儿给囡囡送玫瑰花了，真是差点惊掉季语明的下巴。　　 他问囡囡对那个男同学是怎么想的，小姑娘皱着眉想了半天，来了一句，他太幼稚了。就自顾自接着拉她的小提琴去了。　　 别的不说，小囡囡对于艺术是很有天分的。不到四岁就看着哥哥的小提琴哭着要拉，还学了钢琴，每周还有两次的芭蕾课，天天忙得跟小陀螺一样，季语明给她请了好几个老师来家里教，还要学中文和英语。　　 小姑娘看着哥哥的两个大行李箱，抱着哥哥的脖子问：“哥哥你要去哪里？”　　 季语明艰难地回答：“哥哥要回国去看爷爷奶奶，奶奶生病了。”　　 季家老两口虽然说把囡囡当亲孙女看，又哪里真能那么超然，偶尔同季语明通信，也从来不问囡囡的情况，季语明知道他们的心结，写信回去也从来不提囡囡。每次拿到家里的信都要背着小姑娘看，小姑娘聪明，也从来不问。　　 囡囡抱着哥哥脖子的手紧了紧，依恋地把头放在了哥哥的肩膀上：“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囡囡就哥哥一个亲人了，回去代我问奶奶好。还有小婉姐姐，你回来时，记得带张姐姐的照片给囡囡看。你不是说姐姐可喜欢囡囡了吗？”　　 季语明艰难地点了点头。　　 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现在身份太过敏感，克格勃盯着他的人就不少，要想走，只能是隐姓埋名地走，时间也不能太长，半个月顶天了。没办法，现在他在苏联还有很多事情能做，别人也替代不了他。　　 好在他现在手头就护照多，哪国的都能做，还都保真。他是在来赌博的军官里找到的靠谱的渠道，用的一个越南人的身份。至于他自己对外则是说带着囡囡出去度假去了。囡囡也真的跟着大使馆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去了外地。　　 季语明终于踏上了归途。回去也没有那么容易，他要先去越南，然后转道香港，再从香港回北京。　　 等他回到北京时，已经正月初十了。　　 季奶奶还在林家小院休养，她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以前是无事可做，才坚持上班的，这场病后她也想开了，在林家小院住着也舒服，还热闹，就不想搬回去，还问林大军欢不欢迎他们老两口。　　 林大军巴不得呢，这两位老人对林家太好了，别人不说，小宝可是两老带大的，就跟孩子们的亲爷爷奶奶一样。对他也很好，每次他有什么事，两位老人对他比谁都上心。他也养成了有事就问两老意见的习惯。　　 两老的养老他也一直操着心，总不能两位老人革命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本来为了让两位老人住的安心他还想过认两位老人当干爸干妈，又怕别人说他是攀高枝为了拉关系，也不好直接提出来。　　 季奶奶这么一问，他当然高兴。跟孩子们一说，三个孩子连同方柔都直接改口叫爷爷奶奶，也不带姓了，就跟亲孙子孙女一样。　　 季家两老也高兴，直接把平时要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林大军还另外给季爷爷收拾出来了一间书房。　　 季语明提着两个箱子由外事的同志陪着到了林家的时候，林家正热热闹闹地在客厅里开了一大桌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