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进臣大喝道:“第一队,准备,放”,利箭如雨向众人射来。 众人拼死挥刀抵挡,武艺高强者竟抓住飞来箭矢。 “第二队,准备,放” 又是一阵箭矢袭来,有人已经中箭,众人阵型被打散。 忽地有人抓住赵阳真兄弟二人,抵挡在前方,赵阳真被此阵利箭洞穿手臂,而赵阳青便没有这么幸运,被两支利箭射入胸膛。 此时随陈丛云一众逃到城外荒草树林之中,在大雨中各趁着空隙,各自施展身法纵身遁入林中走脱。 兄弟二人被扔在路旁,刘进臣也率军追赶还未散去的人众而去。 电闪雷鸣之间赵阳真见到了倒在一旁的赵阳青,胸口洞穿着两支利箭。 “兄……长,活……下……” 话语未毕,赵阳青便再也讲不出来。赵阳真悲痛地看着弟弟,利箭横穿胸膛,鲜血横流。 此时江湖人众及追兵都已远去,赵阳真强忍伤痛,思索一番,左右观望,隐约之间见左侧是一深沟,草树茂密,便用力一滚往其中滚落而去。 “生死存亡,便在此时!”赵阳真心中想着,双眼一闭,便听天由命滚落下去。 赵阳真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救他出逃的江湖人如何就将兄弟二人当作挡箭牌,却转念又想到救他们出来本就是为了逃脱,是自己一时不察轻信他人才害死了弟弟。自己死则死矣,可是既然抓到了自己,那弟弟罪名可脱,或有生存之机啊!想到此处赵阳真悲痛欲绝,加之箭伤失血不久便昏迷过去。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晚间赵阳真才缓缓醒来。原来此处沟谷约有一两丈深,草高四尺有余,竟将其身全然掩盖其中。 赵阳真捡起石头,将中箭左臂靠在树上,用石头一遍遍将矢槀砸至可以折断,便顺着箭头一侧心一横使劲一把,忍痛将箭拔了出来。血流汩汩,赵阳真扯下衣袖将伤口臂膀处紧紧缠绕绑住,艰难地把着树草将头探上官道。 只见官道上空空如也,连夜大雨已经将血迹冲刷得差不多了,弟弟的尸身或已经被那群官兵收走,而自己却苟活得性命。 赵阳真缓缓沉下身子,一点点地落到沟底。看向茂密的树丛,亲人皆殒,茫茫天地之间还有何处可安身。 一日后,夜间冷清的月光下,赵府宅院中有一人浑身泥泞,身上伤口还留着血印,前脚迈出一步,拖着右脚向前一步,便这样艰难拖着身子倒在赵府院中,此人正是前日从树林中穿行,一路隐匿身形艰难回到莱溪村的赵阳真。 赵阳真及至院中,望向天中皎洁明月,一时间身上脱力倒地,在疲倦之中昏睡而去。 第二日清晨,赵阳真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艰难起身。 环顾院中陈设依旧,庭中树花开满枝,鸟儿时来停驻。风吹水皱,花树抖动,一阵花儿翻飞如雨落,在阳光下缤纷闪烁,一如二十年来庭中春日,便比此前更静。 恍惚之中,似见得父亲与弟弟在树下对弈,母亲伫立旁侧,赵阳真不觉双眼泪水涌上,一时间泪如雨下,任由落花满了双肩。 赵阳真拖着身体到父母房中,见父母尸身犹在,还在春日天气尚冷并无腐坏,也不曾被野兽啃食。赵阳真跪地上前,缓缓地帮父母阖上双眼,不禁悲上心头,怕引来他人不敢大声悲哭,一时风起更甚卷起落花如雪,带着悲戚哭声飘散在此天地之间。 不久,赵阳真将父母尸身搬到中堂之中,并着几位叔伯仆人的无头尸身,以被为席卷了,供上一些吃食祭奠。便是这样过了一日,趁着夜色,将几位叔伯尸身搬到村中靠山之处一一埋葬,用木牌分别为他们树了简易的墓碑。 赵阳真心知此处不能再留了,若是被人发现定会引来刘高追捕,为今之计只有山中小屋无人知晓,也只有那儿才能存身。计定之后,赵阳真便着手将一些有用之物,如钱财、食物、一些衣衫、药材等整理好,用一些木材竹篱绳索将父母尸身捆扎起来,趁着夜色拖拽着往山中去了。 如此两日有余,赵阳真总算到了山中小屋处,处置伤口。又于药园前方大树下空地将父母安葬,以木为碑,生时同枕席,死后共长眠。 是日夜晚,春雷阵阵声漫卷山野,淅淅沥沥的春雨下将起来,冷风一吹沁人心脾,连日艰难逃匿所积劳累在此刻赵阳真身上到达极致,坐在小屋屋檐下沉沉地睡去。 “青弟!青弟!” 赵阳真在一阵呼喊中醒来,赵阳青惨死的一幕幕在梦中重现。山中雷雨阵阵,恰如那日夜间雷雨。 “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把青弟找回来”赵阳真如此想到。 “那夜我们随江湖人众逃脱,不少当场殒命的,肯定有不少逃掉,想来一定会将逃跑之人尸身收拢处置,或还在滕城之内,只要多方留意一定可以寻到”赵阳真坚定此想法后便准备天明下山。 “那日夜间抓是那军官手下兵卒抓的我,兵卒常在军营还好,夜间审讯烛光不深明亮,不一定记得我样貌,虽说如此,却也不能如此下山去,万一被认出来则不妙”想到此,赵阳真心中计定。 找来小刀将长发截去一半,又以刀刃忍痛在脸上刻画几道痕迹,烧取不少草木灰自污其面。 次日天明,雨后天晴,赵阳真换一身麻布破旧衣,取上些许铜钱,背上背篓药材下得山来。山村之中依旧十分安静,似清晨之中还未醒来,匪祸兵祸已然过去十来日,想来不久此处就会破败。 一路前行,赵阳真尽可能绕开乡镇集市,约暮色将至时分才至了滕城。 远远地看去城头上有什么东西挂着,赵阳真镇定地往前走,逐渐近了才发现是一众尸首,均是那日夜间逃脱众人。一具具辨认,其弟赫然在最左侧,头颅垂着,穿胸利箭已被拔除,被绳索吊在城头,夕阳红光照着与身上血迹黑红斑块相映衬,风吹来微微地荡着。赵阳真怔地望着弟弟的尸骸,却不敢将悲痛表现出来。 收下目光往前看城墙一侧张有告示,近了看到上方写着:一众江洋大盗犯我滕城,洗劫莱溪村,杀我百姓一百二十三口,罪大恶极,悉数被擒,越狱被擒,当场格杀,吊示城楼,以儆效尤。 赵阳真心道能寻到弟弟尸身已然不易,这般既有告示在此,后续数日之后会将其尸身取下另行处置,只是不知时日如何,想来时间不会太久,届时多打探一番便知晓,看是否可将尸身取回安葬。 夜色已至,赵阳真便在城门关闭前入得滕城内。滕城乃大贞境内江州所辖之地,地处大贞国西,往西则是人烟稀少的群山之地,县内罗江宽阔乃是千里水道第一城,时常有不少江湖人众、商贾之人往来,因此赵阳真入得城内也未被盘查官凭路引。 赵阳真找寻一处客栈以采药卖药之人身份住下,店家见其装扮也并未做怀疑,在此三日之间,依旧未能探听到要将城楼尸身取下的消息,想到如此并非长久之计,为避免身份暴露选择就此先离开滕城再做计较。 暮色时分,赵阳真路过莱溪村,心想前些日可将一干尸首吊在城楼示众,是否会派人来探查莱溪村情况,若是发现我家中情况定能知晓我还活着,如此留下无尽祸患。 “好时辰啊,春雷阵阵”赵阳真感叹道,便走入旧宅中,审视最后一番曾经的家,随后将整个宅院付之一炬。日后再来人探查,也只会觉是天雷引起失火,世间则再无赵家。 往林中小屋赶去,路过村边林中不忘将几位叔伯坟前木牌拔取,一阵鹧鸪声起,赵阳真身形隐没于黛色山林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