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闵中看来,裴垣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别看这些日子他总拿着书来请教自己,可有时候裴垣提出的问题和观点都让姜闵中自愧不如。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姜闵中才体会到那句“教学相长”的意义。 可读书十分的费钱。 因为一旦决定走科考这条路,这就意味着本该成为家中主要劳动力去赚钱的人非但不赚钱,还要因为笔墨纸砚、书文典籍、拜师访友而花钱。 而以裴垣现在的家境,根本没有能力,也不可能将他供养出来。 一想到裴垣有可能明珠蒙尘,姜闵中就觉得十分的可惜与心痛,故而起了收他为学生的念头。 但他并不急着要裴垣的回答。 因为像裴垣这样有灵气的孩子往往都有自己的主意,自己提出的事,他不一定有兴趣。 姜宁看着屋里两个都默不作声的人,心里就更急了,暗想着裴垣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她恨不得就这样帮裴垣应承下来。 爹爹虽然还未考上进士,却也是个正经举人,眼下裴垣应该找不到比爹爹更好的老师了。 姜宁就冲着裴垣一个劲的使着眼色,裴垣却不解地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他终于问了出来:“姜姑娘是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吗?” “没,没有!”姜宁就尴尬地笑,心里十分想念上一世那个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就什么都能领会的裴垣,至少不会像眼前这个这样说出这么无脑的话。 “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想说,你若是能跟着我爹爹读书那便是极好的!至少有你在,他就不会总惦记着回蜀中去!”姜宁就点头道。 姜闵中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谁说我总惦记着回蜀中?” “那您敢说您心里没想过?”姜宁就质疑。 以她父亲的个性,肯定不愿意在永安侯府久住。 而会试三年一次,既然错过了今年的会试,他多半想要回蜀中继续温书,然后三年后再上京。 可因为今年的这场贡院大火,扰乱了原本的计划,所以承运帝会在半年后下诏明年开一场恩科。父亲如果回蜀中的话,不免要在路途上来回奔波,将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 “确实有想过,”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姜闵中就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可若是裴垣愿意给我做学生的话,我觉得在这田庄里再读三年书也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这里离京城近,也方便我去拜访一些大儒。”姜闵中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听见了没?”姜宁再次看向裴垣,“你若答应了,我爹爹便会留在京城陪我,你若不答应,他便要丢下我回蜀中!你忍心看到我被他扔在京城里孤零零吗?” 说着,姜宁就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仿佛她真的要被人遗弃了。 “听姜姑娘这么一说,好像不答应,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裴垣站在那粲然一笑,露出了一排白牙。 “不强求!不强求的!”姜闵中没想到姜宁会出来插科打诨,“你若不愿意,这事就当我没提。” 他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又翻起桌上的那些书。 姜宁就瞪向了裴垣。 裴垣脸上的笑就更盛了。 他将双手抱拳,向着姜闵中拜了下去:“老师在上,请受学生裴垣一拜!” 对此本不抱希望的姜闵中心中大喜,他忙放下手里的书,一连说了三个“好”,将裴垣拉了起来。 姜宁也是喜出望外。 她对着裴垣行了个福礼,笑道:“师兄在上,师妹这厢有礼了!师兄帮我留住爹爹的这份恩情,师妹我今日记心上了!” 裴垣拱手回礼:“师妹可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才好!” 心情大好的姜闵中就拉了裴垣道:“院试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了,虽然你平日里学得不错,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抄书一事可否暂停一段时间?切莫因小失大啊!” “老师说得是!学生原本也是打算抄完这些书就送去结账的。”裴垣有些为难地道,“加上之前抄的那些,应该能顶一段日子的嚼用。只是学生家无恒产,有些担心会手停口停。” 姜闵中点了头,许诺地笑道:“你倒也不用为这些感到焦虑,日后为师资助你读书!以你的资质,将来考个状元郎也不没有可能,到时候为师也跟着一块沾光!” 怎么回事?这算是爹爹要和自己抢着资助裴垣吗? 但不管是哪样,事情总算是向着她预想的方向走了! 姜宁难掩心中的兴奋:“那就先恭师兄寻得良师,再恭喜爹爹收得得意门生!我去将这一好消息告知裴大娘,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说着,她就转身出了房间,听得父亲在她身后同裴垣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点稳重劲都没有!” 听闻姜老爷今日上门竟是来收自己的儿子当学生的,裴母激动得差点将绣架都撞倒了。 她很早以前就去村学里打听过,一年的学费是六两银子,吃饭的钱另算。 而她现在主要靠给人做绣活赚钱,一方帕子也就卖个二三百钱,若是运气好遇上大活计绣门帘子倒是能卖个三四两,却要花费她三个月的时间,摊下来一个月也才一两多。 所以送他们去村学的事也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眼下如果身为举子的姜老爷愿意教,自然是比村学里的洪秀才更好。 “只是……这束脩银子该怎么算?”可在高兴之余,裴母就小心翼翼地问姜宁。 洪秀才的束脩银子她都给不起,姜老爷的只怕要更多。 姜宁当然也听出了她在担心什么,就将父亲打算资助裴垣的事也一并说了。 听得裴母当场就跪了下来对老天爷磕头。 天下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事,而且这么好的事还让自家遇上了。 “姜姑娘,您不是骗我的吧?”回过神来的裴母就小心求证。 “这事我骗你干嘛?”心情格外好的姜宁就笑,“我爹爹也是看中了裴公子是可造之才,这才动了这样的心思。您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等着您儿子给您挣个诰命回来吧!” 可姜宁刚把话说出口,就察觉到有一丝不对。 上一世裴垣都官至内阁首辅了,却从未上折子替母请封,难不成他的母亲竟也早逝了?可在姜宁的印象中,裴垣也不曾丁忧,难道裴母是他考进翰林院的那一年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