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垣却被她所说的话震惊了。 “你说什么?这一切都是皇上故意所为?”裴垣就倒抽了一口气,可仔细一想,就发现前世有些解释不清的事突然就变得合理了。 就比如给江宛如定罪,根本就是一句证词都没有,就仅凭皇上的一句话,她就被赐死了,生前连辩解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迁怒于江宛如毒杀了皇后,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这么说来,江家是冤枉的?”裴垣就陷入了沉思。 “江家不冤枉,江家是蠢!”姜宁就摇了头,“他们低估了赵羿也高估了江宛如,而且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没有了太皇太后的庇佑,江家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江家。说实话,这里面有我的责任,可归根结底还是江河没有当这个家主的能力。” “因为江家出过三个皇后,他便以为只要是江家的女人就能坐稳这个位置,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大胆。”姜宁讥讽地笑着,“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入宫,也绝不再淌这滩浑水。” 说着,她就随手捡起身边小石子,往水里狠狠地砸去,仿佛这样做就能去过去决断。 “晚了……你已经身在棋局中了。”在姜宁扔出石子的同时,裴垣就收了杆,一只咬了钩的小鱼跟着跃出水面,它不断地甩着尾巴想要挣脱,却让鱼嘴上的钩子越钩越深。 裴垣抓住了小鱼,把钩子摘了下来,将那鱼扔进了鱼篓中,又重新装饵,将鱼钩甩了出去。 “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宁表示不解,“什么叫我已身在棋局?” 裴垣就将鱼竿斜插在了土里,正色地看向姜宁:“自当年江太后从三皇子妃成为皇后的那天起,江家便已入局,成为了皇家的外戚。” “本来,外祖家就应是皇子的天然同盟,可当今圣上只是江太后的养子,为了获得你们江家对他的全力支持而迎娶了你的姨母。”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翻阅过仁宗皇帝的起居录,当今圣上当年虽被立为太子,却不是仁宗皇帝心目中理想的继任人选,他中意的是后来被封为辽王的二皇子。但在江太后和你外祖父的共同努力下,才让当今圣上有惊无险地坐上了皇位。” “所以当今圣上对太皇太后极为孝顺,对你外祖父也是极为尊敬。” “其实在这个时候,江家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不知江太后和你的外祖父如何做的考量,非但没有就此隐身,反而接管了西北的兵权,成为了镇西大将军,让江家在京城一时风光无两。” “后来你外祖父去世,你大舅承了爵,也接管了你外祖父在西北的兵权,让江家更呈烈火烹油之势,可这个时候就已经让你们江家岌岌可危了!” “怎么会?!”姜宁惊呼着,“我大舅和我外祖父一样,都是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人,若不是我大舅战死让江河承了爵,江家又怎么会岌岌可危?” 听到这话的裴垣却是笑:“你都这么说的话,就让我觉得江家被抄真是一点都不冤!” “这话怎么说?”姜宁不解地皱眉。 裴垣便正色道:“你也是亲过政的人,当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强大到无可制衡时,你会怎么办?” 裴垣的话如一记闷雷打在了姜宁的头上,当场就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今圣上是个念旧的人,江家于他有恩,所以他顾念江家的情分。可对当今太子而言,江家只是外家,他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包容江家。”见姜宁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裴垣就继续道,“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在他忍无可忍的时候,自然就会动手。” “只要江家还和前世一样独大,无论将来谁来当这个皇后,江家的结局都会和上一世一样。” “以你和江家的关系,到时候很难不被牵扯其中。” “所以我才说,你早已入了棋局,根本没有独善其身的机会。” 听得裴垣这么一说,姜宁这才发觉之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只要保住了大舅,自己再远离宫闱,就能不重蹈覆辙。 难道就没有办法破局吗? 姜宁就细想着。 江家因为一家独大而被前世的赵羿忌惮,可江家要不是这个唯一呢? 姜宁就想到了长兴侯李家。 说起来,从一开始的胡太妃,到李淑妃,再到李梦瑶,李家就一直同江家不对付,却一直没能占到上风。倒也不是因为李家不行,而是他们总是差了点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破局的点是扶持长兴侯李家?”姜宁就问。 裴垣笑着点了头:“当今圣上恐怕是这样考虑的,先前那场贡院大火并没有太过追责长兴侯,恐怕做的也是这个考量。” 姜宁便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这辈子得想法子让李梦瑶嫁给赵羿!”她就笑道,“让他们李家人去头疼怎么应付赵羿。” “话虽这么说,可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好达成。”裴垣一边说着话,一边收了杆,又钓上来一条小鱼,“首先,宫里的江太后就不会点头。” 这话就好似一瓢冷水,把姜宁浇了个透心凉。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说起来,她的这位姑祖母才是所有这一切的根源。 莫说是现在的她了,就是上一世身为皇后的她,都没有能力改变这位姑祖母的想法。 所以兜了一圈,她又回到原地了。 姜宁顿时就变得沮丧。 “倒也不用太过悲观。”裴垣就同她笑,“我们还有时间,一件事一件事地改变,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姜宁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裴垣,以前怎么发现这家伙有这么乐观。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重生回来的?‘文死谏,武死战’,你不会血溅金銮殿了吧?”她就调侃起裴垣。 岂料裴垣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你去世一年后,鞑子攻破宣城直达了京城。我领着全城的百姓死守,终于等到了辽王的援军。可没想请神容易送神难,辽王打退了入侵的鞑子却不肯离京,还逼着永顺帝让位。” “辽王竟敢逼宫?胡太妃呢?辽王世子呢?”姜宁满脸惊讶,“当初太皇太后将他们留在京中,不就是防着这一天吗?” 裴垣就开始冷笑:“辽王打退了那群入侵的鞑子后,皇上就将胡太妃和辽王世子送回到辽王身边,当成了对辽王的嘉奖。” “什么?这不是胡闹么?”姜宁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么些年我故意压着辽王想要接回太妃的折子不批,怕的就是丢了这张牵制辽王的底牌,他倒好,就这么拱手送了人。” “这还算不得什么,”裴垣的嘲讽之色更甚了,“辽王开始逼宫后,朝中的大臣也陆续开始归顺。我因不肯降服,被辽王丢进了大狱,在辽王登基的那日死在了大狱里。” 姜宁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死后的世界竟是这样的。 辽王竟成了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那赵羿呢?”姜宁就问。 裴垣就神色冷淡地道:“听闻是终生软禁在仁德殿了,对就是当初你被江宛如毒杀的仁德殿,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或许是吧!”良久之后,姜宁就感慨着。 他们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就见到喜鹊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姑娘,不好了!昨天拦着我们不让我们上高台的那人又来了!而且他还抓了小裴公子,说要同小裴公子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