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关将军言重了,无需挂怀。”我扶住关羽,感觉可珏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落在我的背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眼见在曹营既不可能从我身上捞到想要的情报,也不可能劝降关羽共同投袁,干脆冷哼一声直接向营帐外走去,甚至没想着和我告别一声。 “站住!”张文远一个箭步挡在了可珏的面前,虽然面对关羽时他唯唯诺诺,但在可珏这个女子面前他还是相当硬气的。“你这袁军的刺奸,怎能让你就这么走脱?”张辽拦下可珏后抬头看向关羽问道:“云长兄,她想偷偷溜走,被我逮住了,咱们怎么处理她?” “谁要偷偷溜走了?”可珏怒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张辽这个竖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和关羽已是默许了可珏的离开才不发一言,还自以为立了功,让我十分无语。关羽轻抚长髯,道:“军师祭酒在此,自当由郭祭酒决断。”他很干脆地把皮球踢给了我。 “关云长你也是个竖子!”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明明他也并不想为难可徽,却偏要让我来开口。如果是关羽放走可珏,事后被老曹得知也无所谓,不会苛责于他。毕竟他是关云长,老曹最爱的壮士,而且一向以忠义闻名,放走故旧这种事全天下人都能理解。 我就不一样了,以我的身份放走任何袁军的刺奸,老曹得知后都必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但此时我更不可能下令捉拿可珏,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中。司马懿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处境,正躲在一旁掩嘴偷笑。 一时间可徽挑衅的目光,关羽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张辽不信任的目光全聚在了我身上。“没一个好东西…”我嘟囔了一句,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别管她,让她走吧。” “这…放她走…不好吧…”张辽眉头紧蹙,并不认可我的决定,依旧挡在营帐门边不让可珏通过。关羽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拉到一旁,同时道:“无妨,文远不必担心,即使曹司空追查下来也是郭祭酒做的决定,你我二人不用担心受到牵连。”他看穿张文远并非是担心重要信息被刺奸窃取,而是害怕自己被老曹秋后算账,因此说话直击关键。 只不过这话落到我耳中,我也只能嘴角抽搐了… “没关系,她什么都没得到,放她走还能向河北展现我军的大度…”我信口胡诌道,试图找补一些回来,但营中没一个人相信我的鬼话,也没人理我。“云长兄,此间恩义我记下来,”可珏对关羽躬身行礼道,“来日方长,定将回报!”她头都不回地走出我的营帐,都没有和我告别。 剩下我们四人在帐中面面相觑,全都“心怀鬼胎”。“要不咱们回去继续喝酒?”司马懿小心地提议道。 我很高兴地看到并没有人理会他。 一夜烦闷。我本就预料到今晚会难以入眠,但没有想到并不是因为思考破敌之策无果,而是因为与可珏意外的重逢。她铁心要和老曹作对,而我又认定终结这乱世之人唯有老曹可行,所以虽然我们最终的目标相同,却注定要在不同的路上渐行渐远。 “我许你太平盛世,用我自己的方式以实现…”司马懿轻微的鼾声中我捏紧了拳头,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至于酆雨和我那新出生的犬子,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分割线—— 夜深之时,河北军营中,烛光短暂从一顶青色的牙帐冲出,又很快被关了回去。有人掀开帐幡,将一份从河南军驻地中新窃取到的机密递了进去。 一相貌猥琐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将窃来的竹简在案几上铺开,几乎贪婪地将小眼睛贴在了竹简之上,只不过数秒过后他便忍不住一把把它从桌上拍飞了出去,怒骂道:“这是什么玩意?鬼画符吗?这怎能算是曹军机密?” 只不过旁边就是主公营帐,让他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怒火不再对着空气发泄,毕竟自家主公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打扰了他休息很可能自己就要回邺城大牢里去和田丰老儿作伴了。 攻破公孙瓒后,河北军从上到下都陷在了骄靡之中,自以为天下无敌,河南弱军何足惧哉。但男人从小就和对方曹孟德一起长大,知道对方绝不会被轻松击败。若不是袁氏四世三公名生故吏遍布天下,这一战中他八成会把宝压在河南身上。 现在的大将军袁绍自认消灭曹操势力只需要下令全军突击即可,需要考虑的只不过是什么时候下令罢了。整个袁军营中,只有这个男人仍始终在思索着破曹良策。 “这些刺奸的水平真是越来越低了,得找时间找郭公则聊聊让他好生教育手下了…还是算了,就他那水平不给颍川郭氏抹黑就不错了,哪能对他有太大的指望。”男人恨恨地想道。 他盯着桌上的烛火,眉头紧蹙,突然间想到了某个关键信息。“等等…”他从地上重新捡起竹简,“这是从郭嘉帐中窃来的机密…也就是说…”他重新审视起这鬼画符一般的草图,慢慢将自己代入了对方的角色当中,“如果是郭嘉的话,现在思考的肯定就是如何攻破我军…那么如果倒过来的话…” 豁然开朗,在竹简倒过来的刹那儿,其上最长的那条弯曲曲线,在男人眼中化成了大河的走向,只不过已经变换成了北岸的视角。 “如此一来…”一个节点被打通,剩下所有的谜题豁然开朗,“北岸寥寥无几笔勾勒,这是因为郭嘉不知道我军的具体驻扎,南岸的图形,岂不正是敌军的布防情况?” 男人的小眼睛落在了大河的东侧。从竹简上可以看出,曹军在这里驻扎的军力,相当有限。 “白马!东郡!”男人大吼出声,他不再害怕吵醒袁绍,因为接下来他将直接冲进主公营帐之中把本初老兄从被窝里拉起来,向他献上自己的破敌妙策。 许攸坚信,凭借此功,他将为河北立下赫赫功劳,永葆富贵。 ——分割线——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顶着黑眼圈踢醒司马懿一同去向关羽辞别,他和张辽昨晚抵足而眠,现在两人都还没起,我毫不客气地把他们给叫了起来,也算是稍稍整顿了一下“懒散”的军纪。 虽然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但现实的不幸却让我不得不再次念叨两句可珏的好。她昨晚,顺手把我的老马给骑走了!也不知道黑灯瞎火她是怎么准确找到我的马的,而且惦记我这老马干嘛,拜托正眼看看旁边的赤兔好不好? 关羽还算讲义气,强忍着笑送了我一匹精壮的军马,打发我和司马懿上了路。只不过,军马虽大部分时间服从性很好,但如果遇到它看不上的骑手,那真是寸步难行。 不幸的是,这匹马,并看不上我。它也不把我甩下去,就是随心所欲地乱走,除了我要去的方向外它都很有兴趣。导致我和司马懿直到日上竿头,还在大河南岸盘桓。 我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就尿在它的槽枥当中,导致这畜生现在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司马懿打趣说去附近村民家中给我找头毛驴都比现在走得快,我没好气地让他去执行时又支支吾吾说大战在即这附近村庄的人早都跑没了,上哪找毛驴去,真是指望不上的竖子一个。 不过走得慢也有好处,这样关羽的人没费太大功夫就追上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