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戏请黑蛇 我乃蟒家蟒天龙
我叫叶凌,今年二十三岁,出生在东北农村,没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学了点儿手艺,现在经营着一家宠物店,而我的副业是一名顶香师。 顶香师,俗称出马仙,又叫萨满巫师。 出马,是指一些动物修炼成精,开启灵智,为了躲避百年一次的雷劫下山寻找有缘弟马,附体人身,为他人治病驱邪,积累功德,四海扬名,直到功德圆满。 出马弟子立堂,堂内仙家一般来讲都是由胡家(狐狸)黄家(黄鼠狼)常家(蟒,蛇),再加上清风,烟魂(鬼仙)构成。 其他我们所知道的白仙(刺猬)灰仙(老鼠)还有狼仙虎仙等等就属于是外五行了,都归在常家手下管理。 我与仙家之间的缘分还是要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说起。 这个故事,还是我的姥爷王永国,在我出马立堂后告诉我的。 1944年,我姥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在正月初五这天带着我的太姥姥张慧兰一起回到了太姥爷的老家,河北平泉。 张慧兰父母在当时是土财主,骑着高头大马上街的那种。 她的表姐张晓红四四年在承德戏曲团唱戏,多年未见,得到消息后一早就坐车赶了过来。 那个时候坐小轿车的极少。 街上多的还是骑二八大杠的青年和推着板儿车的老头。 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入目是一米五高,掺着杂草的小土墙,中间围着一个小土房,院子里也是空落落的,毫无生气。 几人坐在炕头一番寒暄,不过一会儿,就见窗外天色灰蒙,开始慢悠悠地飘起了棉絮似的雪。 “表姐,你这一把好嗓子,可不得给我们见识见识,唱两句!” 张慧兰笑着说道。 看着周围亲戚朋友跟着起哄,表姐下了炕穿上鞋。 “那晓红我可就献丑了!” 姿势一摆,唇间含笑。 “大胆我把虎位进, 再叫千岁听分明。 戴乌纱好一似愁人的帽, 穿蟒袍又好似坐狱牢, 穿朝靴又好似绊足索, 系玉带好一似犯法绳……” 这是《辕门斩子》中的唱词,一段下来表姐的嗓音高亢洪亮,从容自若。 “哎呦,慧兰啊,你看外面那黑乎乎的是个什么东西,哪个把烧火棍子支到地上咧?” 悦耳的声音戛然而止,表姐此时瞪大了眼睛,手指着窗外。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手指的地方。 “坏喽!” 那哪是什么烧火棍子,明明就是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黑色长虫(东北话,意思是蛇)。 “这个时候,长虫咋还能醒呢?”张慧兰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莫不是也爱听曲儿?” 那长虫上半身直立,目测有两米多长,棕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屋内众人,周身还隐隐泛着金光。 姥爷的父亲王志是个胆子大的,只见他不发一言,翻身下地穿鞋,拿起铁锨就要开门打蛇。 “哎呦,这可不行!”张慧兰抬手去拦。 “咱们有几年没回来了,这蛇怕是在你家这老房子住了好久了,看这个儿头,怕是已经成仙得道,能修成人形了,打不得!” “对咧!慧兰说的对!打不得!它也不挡事儿,就随它去吧,反正你们也在这待不了几天,过了初八,不还得回朝阳咧!” 表姐从小眼睛就不太好,遗传的,但是人长得很是漂亮,性子又大大咧咧。 你一言我一语的下来,扯远了话儿,到最后也没人再提这条大黑蛇,没过多久,它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回到东北后,张慧兰也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直到同年十一月的某天,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黑衣男子站在她的床边,身影修长挺拔,及腰黑发,却看不清脸。 “张慧兰,我乃蟒家蟒天龙,在外已修行近千年,不料遇妖邪作乱,修为受损,暂停此地。” “在我修炼至关键时刻借得你吉言,如今我已成仙,修得人形,你我有缘,不知你可愿助我修行,扬名四海,直到功德圆满?” 那男子声音冷冽低沉,就如同年初那日下的棉絮似的雪,让人心底发寒。 蟒天龙,是蟒家太爷驻足铁刹山时候所取的名号,据前人描述,它手拿青龙燕月大刀,身后背着乾坤鞭,武力值高性子又很急,武仙中几乎没有仙家能斗的过他。 尽管是在梦里,张慧兰的心脏也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全身汗毛也都炸了起来。 他就是老房子里的那条黑色长虫! “助你修行?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张慧兰反问道,心里开始涌出很多不切实际的念头。 东北人嘛,多多少少都会信一些,更何况是大户人家。 那个年代出马仙非常罕见,几个村子里才会出一个,且都是道行深厚,不像现在,一个单元能有俩。 “我可保你一辈子不愁吃穿,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此话一出,张慧兰便不发一言,自己是地主家的女儿,本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且昨日找了村头大夫号了脉,已经有孕一个月左右。 更何况,那个时候人人都不愿意出马,一是觉得丢人,再就是因为一旦踏进去,终生都无法摆脱,无论好坏自己都得担着。 “我什么都不缺,不想出马跳大神,不光是现在,以后也一样,仙家您还是找别人去吧,别再给我托梦了。” 张慧兰摆了摆手回道。 话落,那黑衣男子站在原地稍作思量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自此再没入过张慧兰梦中。 过后她把这事儿说给太姥爷王志,后者也不以为意,只当张慧兰是被梦魇着了。 时间一晃到了1945年,这是日本占领东三省的第十四年。 八月二日这天,日军闯进村子,此时的张慧兰正在生产,屋外墙上站着几只嚎叫的乌鸦。 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五六个穿着军服的日本兵端着步枪走了进来,身上散发着阵阵血腥气,让人作呕。 他们嘴上说着叽哩哇啦的鸟语,抬脚就要冲进屋内,太姥爷王志上前想拦,却被一个打头的日本兵踹出去老远。 举枪要杀之际,屋内一声清脆悦耳的啼哭让那日军生生止住了动作,放下了手中的步枪。 “忒它哎酥入!”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像是撤退的意思,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日本鬼子是很忌讳刚出生婴儿的哭声的,”姥爷笑着说。 “那天啊,就是我出生的日子。” 八月中旬,日军陆续撤离东北,姥爷满月那天,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签下投降书。 再之后不过五年,便废除了土地所有制,张慧兰母家日渐没落,王志也只是个倒插门女婿,手上没有一点儿存货。 眼看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张慧兰又陆陆续续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人口多了,有时候冬天冷的没鞋穿,看到院子里老牛拉完屎,都会抢着踩到牛粪上,热乎。 姥爷在家里是老大,二十五岁那年和我的姥姥邰佳芝结了婚。 结婚当日,太姥姥张慧兰出门踩空了台阶,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之后的几年,姥姥变得精神恍惚,嘴里总说着有神仙给她托梦,身上也是各种毛病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