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皮子搬运 符水封口
姥姥名叫邰佳芝,名字好听,人也长得美,梳着学生头,笑起来像王祖贤,一米七的个头儿,后背总是挺的直直的。 她生在黑山,离的远,没有车,身体又不好,嫁给姥爷后再没机会回去,婚后几年陆续生下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在这期间,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年不如一年,家里的情况也丝毫没有改善。 “升子他爸,我刚才把咱们炕边的土墙挖开了个洞,把钱匣子放进去了。” 升子是我大舅的名字。 “我梦到神仙告诉我,把匣子放在那里面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拿出来,钱就怎么也花不完。” “梦梦梦,每天就知道做梦,再这么下去,你就该成神经病了!” 我姥爷王永国当时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只觉得我姥姥是精神上出了问题,不以为意。 最后硬是挖出了钱匣子,放回了衣柜。 “就算是仙家托梦,那也都是乱七八糟的法子,不可能成的事儿!” 到现在姥爷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谁也不知道那钱生钱的方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在洗脸盆里放了钢镚儿,埋当院(方言,院子)土里了,梦里告诉我,它会变成聚宝盆!” 姥姥最初是兴奋和激动的,她觉得那是神仙在帮她。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八九年,姥爷也被折腾的身心俱疲,直到那日,村南边的老张头家丢了三百块钱,不过一小时,半个村儿的人都知道了。 在八几年的时候,一个农民家里有三百块,可以算得上是笔巨款了,姥爷当时掏空了家底儿,也就能拿的出来一百块钱。 “升子他爸,你看这是啥!” 当天下午,姥姥就在镜子后面揪出了块红布,两个人凑到一起,打开一看。 正是三张灰蓝色的钞票,嘎嘎新,一点儿折痕都没有! 这下姥爷也懵了,这情况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可咋整,还是不还?” 姥爷有些激动道。 “别还了,这是黄皮子搬运,给咱们家送钱来了,送到老张家咋个说,谁能信你?”姥姥笃定道。 “我可从来没在咱们家当院里看着过黄皮子啊,这怎么还能……” “黄大仙是能随时随地现身让你看见?”姥姥有些生气地说。 黄鼠狼,是一种非常擅长偷窃的动物,开启灵智后会帮家里搬粮食运钱,但是相对的,它们的报复心也极强。 当天晚上姥姥就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黑云,上面站着士兵,身披铠甲,手拿长刀。 走近了看,却是一张张动物的脸,什么都有,狐狸,黄鼠狼,老鼠,蛇,乌泱泱一片,让人震惊到说不出话。 “邰佳芝,时辰到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身材魁梧高大,手握长戟,气场十足,极具震慑力。 只一句话落,姥姥骤然惊醒。 第二日一早,她和姥爷描述了一遍昨天的梦,又把那块红布塞进了衣柜里,两人也没再为这事儿拉扯。 “十家子有个刚出马的小媳妇儿,晌午(中午)吃完饭我领你去看看。” 姥爷叹了口气说道,面色有些发愁。 他不想让姥姥顶香出马,只是折腾了这么多年,不信也得信了,每天神神叨叨的也不是个事儿,能有法子一直压着是最好。 “好。” 到了中午,正是伏天快四十度,一家五口把饭桌搬到了当院,盘子里盛着凉菜,碗里是几个梆硬的窝头。 “升子他爸!你看这是啥,是不是长虫!” 姥姥低头看着桌子腿,惊讶道。 只见那上面盘了一条纯黑色的蛇,小拇指粗,也就二十厘米长。 “蛇崽子,别让它跑到地里了,到时候孩子们摘菜再吓着!” 姥爷不由分说,拿着锄头铲了那小蛇的尾巴,姥姥没能拦住,之后一个不留神,倒也让它跑了。 “你打它干啥,黑蛇肯定是咱们家保家仙!” 姥姥有些生气,饭都没吃两口就进屋了。 “天底下蛇多了去了,还个个都能成仙?真是没事找事儿!” 姥爷不满的嘟囔着,但还是放下了碗筷。 “不吃饭就走,去十家子小媳妇儿那,给你看看咋个事儿。” 姥爷赶了二十分钟的毛驴车,带着姥姥到了临村十家子。 姥爷家住的村儿叫朝道营子,据说是早些年朝廷的人路过,就取了这么个名。 推门进去,窗户底下坐着个扎丸子头的女人,看着岁数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眼底泛着一股子精明。 “王叔来了,来来来,快进屋!” 小媳妇儿姓张,叫什么名字记不住了,见了我姥姥姥爷就热情的把俩人往屋里请。 姥爷说了情况之后,那女人就把手搭在了我姥姥的手腕上,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这是你们上一辈的缘分,缘分到了请是请不走的,只能立堂子。” 听到这话,姥爷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小师父,我家里三个孩子,年龄还小,大儿子也没结婚,只靠我一个人养活不过来,我不能让升子他妈这辈子就指着这个过日子,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 见那女人有些犹豫,姥爷咬咬牙,又掏出了二十块钱。 “小师父,这钱是孝敬仙家的,你就帮帮我们吧。” 姥姥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她知道在这种事儿上,自己一向没什么话语权。 “那好吧。” 女人收了钱,转头拿出一张黄纸,毛笔沾朱砂,在上面画了几笔后放进了碗里,划开火柴点燃。 “烧完之后,倒进水里服下,少说也能拖个二十年,再之后我就不能保证了。” 看着姥姥喝下符水,姥爷起身握住那女人的手连连感谢。 不料在两个人回家的路上,就出了意外。 “好好的毛驴,那天不知怎么的,就毛楞了,跑进了沟里。” 姥爷对我说。 “唉,也是报应,我那天晌午,不应该动手锄那条长虫的尾巴。” 毛驴跟疯了似的冲进玉米地,驴车也翻了。 奇怪的是,姥姥什么事也没有,皮都没擦破一点儿,姥爷却伤了一条腿,直到现在,几十年了,走路的时候还能看得出来有些跛。 “我砍了它孩子的尾巴,它断了我一条腿……” 姥爷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也没想到,自从你姥姥喝了符水之后,就彻底被封了口,身子也是越来越差,一米七的个子,因为得病,这腰就怎么也直不起来了,都怪我。” “几十年了,她再没说过胡话,就是临死的时候,她跟我说,看到了穿肚兜的小娃娃在当院光着脚丫子,一个追一个地跑,那可是冬天,温度都到零下了,我知道,她就快不行了……” 姥爷神态落寞,我知道他心里愧疚,一念之差导致姥姥遭受近四十年的磨难。 后来我问他,“那个出马的小媳妇儿呢?” “死了,被她男人打死的。” “你姥姥封口之后不到半年,我就听说她查出来身子出了毛病,生不了孩子,她男人是个好面子的,那之后每天晚上出去喝大酒,一撒酒疯就拎着棍子往她身上招呼。” “有一回手上没个轻重,一棍子抡到后脑勺,那小媳妇儿就直接断了气儿了。” “那她身后的仙家呢?”我又问道。 “哼!后来我才知道,她身上带的只是两个不入流的烟魂,本就没什么道行,戾气又重,阴差阳错的附到她身上,自然成不了事儿。” “所以小凌你啊,一定要记住,无论到了任何时候,都要带着你这一堂仙走正道,干坏事儿早晚都是要遭报应的,你以为没人知道,其实到了最后自有天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