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八点约见的客户　　 谁的屁股谁擦，这应该是自然界的定律。谁也不喜欢把自己的屁股翘起来，让别人擦干净。王凯夸下的海口，拉下的臭屎，本来应该由王凯自己解决。但袁建国并不这么认为。　　 王凯是他的属下，属下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应该由他这个上司来解决，来负责。领导责任。换句话说，就得由他来擦屁股。那么谁能给他提供手纸，或者说是可以提供解手的工具？他想到有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人。　　 找到解决难题的人很快，毕竟他还是刑警支队支队长，想找个人尤其是一个普通人，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但饭好不好吃，能不能吃得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袁建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再看了一眼眼前这间装修得普普通通、位于路边的毫不起眼的店铺。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似锦，但大数多店铺要不关门歇业，要不换成写字办公楼所，惨淡经营。如果换作十年前，这条街上的铺面一定堪比黄金价，但谁也想不到十年后，行人依旧，但店铺里的生意却是河东河西。　　 袁建国对经济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他想要找的地址对不对。门牌核对无误。那么他想要找的地方呢？他来来回回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地方，正想打电话给办公室，让他们核对地址时，眼角一瞥，看到在两个白底黑字的招牌中又发现另一块小得可怜、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得到的牌子，上面写着“心缘咨询工作室”。　　 对，他要找的就是心缘工作室。　　 走进廊道，拐上二楼。二楼尽头，就是心缘工作室。推开玻璃门，他一眼就瞧见了正坐一张破旧的木沙发椅上喝酒的李浩然。　　 “早上好。”袁建国微笑，向李浩然打了一个招呼。他看到一双布满眼屎、眼白充血的双眼抬起。醉眼朦胧，神情恍惚。突然，他有些后悔。后悔来这个地方，后悔来找这个酒鬼。他要找的破案高手，而不是一个说不定连姓谁名谁都搞不清楚的酒鬼。　　 “你是？”果然，眼前的醉鬼连他也不认识了。　　 “好吧，打扰你了。”吴建国连一分钟也不想待，差点就转身走了。　　 “袁支队长？”　　 “很高兴你还认得我。”袁建国环视四周，想找一张没有酒味的椅子坐下。很显然，他没找到。于是，他只能站着。墙角边上有一个白色的饮水机，但水桶是空的。这意味着这房间里除了酒，就没有其它可以喝的。　　 袁建国只能轻咳一声，咽了一口口水，用手指了指饮水机。　　 李浩然脑子好像有些发懵，或者还没完全清醒，递过来一个不锈钢的酒壶，“给，渴了就喝这个。52度的酒，意味着含有48%的水。”　　 的确还没醒。袁建国没有接酒壶，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一只款式老得掉牙的石英钟。这一定是上个世纪的产品。如果李浩然清醒的话，他一定可以打这个赌。　　 “现在是早上7点多，这么早就开始？”　　 “这是日常。”李浩然收回酒壶，自顾自灌了一口。　　 “你的日常？从早到晚？”　　 “一个酒鬼，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好像也是。酒鬼不喝酒，难道让他们喝水？　　 “最近怎么样？”话一说出口，袁建国就有些后悔。这话好像是多余的。破旧的办公室，蓬松杂乱的头发，沾满酒味的衣服，这样的生活能好到哪里？　　 “还好。”李浩然点头，笑了笑，“我的生活就是两件事。喝酒，睡觉，睡觉，喝酒。”　　 “那你现在做什么？”袁建国双手比划了一下。李浩然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但他又很好奇。　　 “喝酒，你要来一点吗？哦，我知道你有些洁癖，但我这里好像没有杯子。”李浩然连屁股也没抬一下，只是双眼转动了一下，意思是已经帮袁建国找过了，没有杯子。确切的说是，没有干净的杯子。　　 “明白。”就算有干净的杯子，袁建国也绝对不会一大早就起来喝酒。待会他还得上班，上班期间禁止喝酒。这是警察局的规定。连下班后也不能私自喝酒。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李浩然就是这样被开除的。　　 “我说你这里应该弄得干净卫生一点，或许人气就会旺起来，这样客户才会增加，收入才会增加。”　　 “没关系。”李浩然咂了咂嘴，嘴角泛起一丝白色泡沫，“只要够用就好。”　　 “一个月收入为零？”　　 “收入为零？”李浩然愣住，好像在努力思考。　　 “这个月，你一共接待了六位客户，其业务范围均为调查家庭对方有无出轨。但因为你喝酒误了事，三位客户毁了约，还要追究你的责任，赔偿他们的损失，一个客户在发现你是酒鬼后，甚至连协议都没签，直接走人。当然，你成功做成了两位客户的生意，但好像因为这两位客户的经济条件或者说是家庭生活困难，你给他们免了所有费用。综上所述，这个月，你不仅没有得到一分钱收入，还为调查了五件案件工作支付了一些必要支出。我说得对吗？”袁建国盯着李浩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浩然吸了吸鼻头，回迎袁建国的目光，“老大，一日之计在于晨。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早上，说这些伤人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好吧，那你说说今天你打算做什么？”　　 “见客户，然后喝酒。”　　 “你预约了客户？”　　 “早上八点。”　　 “地点？”　　 “就在这里。”李浩然顿了顿，像是特意强调了一样，“心缘咨询工作室。”　　 袁建国再次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分针指向了11位置。7点55分。　　 “嗯，那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离开？”袁建国说道。　　 “虽然我很想让你在这里再待上几分钟，然后扯一些没屁没屎的话，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但事实上我也想要混口饭吃。你想让我饿死在街头吗？”李浩然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很优雅的绅士姿势，一个请客人出去的姿势。　　 动作，的确是绅士的动作，优雅，的确也算是优雅，最起码表情、动作都已经足够到位，意思表达也足够的清楚，但在袁建国看来，李浩然这个动作，就像一个手里抓着香蕉的蜡笔小新一样，露出个小屁股，在扭来扭去。也许是因为李浩然身上的酒味，或许是因为李浩然的眼神，还是因为李浩然摇晃不定、差点失去平衡的身体？反正袁建国并没打算顺从李浩然的意思，反而挑了一张看上去并不算太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是？”李浩然有点不太乐意，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我的客户马上就到。”　　 “不会打扰你的生意。”　　 “可是，因为我的业务大多涉及个人隐私，所以我的客户通常情况下都不太乐意有第三人在场。”　　 “我也是。”袁建国想也没想，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茶叶，“所以，还麻烦你找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用热水冲洗十次，再烧上一壶开水，洗两次茶叶，最后让开水温度保持在90度，再把茶叶放进去。你知道的，我喜欢干净，也喜欢喝茶。”　　 李浩然瞪大双眼。　　 “不用瞪我。”袁建国轻笑一声，倚在沙发椅上，“我就是你约好八点见面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