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地牢在寨子最东侧,听不到外头的半点厮杀声。 壁灯发着微弱的灯光,很暗。 “我知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一但有了脏点,父母兄妹会被指指点点,祖上会蒙羞,会难以再谈婚嫁,一家上下脊梁骨抬不起头。” 她微微站直身子,去看秀秀,去看许敏,再去看周围的人。 “这世道下,女子总要低上一头。出嫁前就有重重枷锁,出嫁后得孝顺公婆,伺候丈夫,生儿育女绵延子嗣,还要给他纳妾,做的再好,但只要有半点差池,就会被斥不温顺恭敬,不贤良淑德。” “我从不觉得女子就活该低人一等了。” 她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说的容易,可做起来难,很多男子都不如你们。如今世道不容你们,是世道错了,不是你们错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慕凝没再说话。 能不能听进去,还得看她们自己。 说多了,只怕会起反作用。 谭洲安静的站在她边上。 很多人因他在,变得拘束,反倒是秀秀,一下子看向谭洲一下子又看慕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平时比土匪还狠的谭洲,怎么在慕凝面前有些狗腿。还低声问她站的累不累,可要搬椅子过来? 因谭洲和二当家走的很近,秀秀见过他很多回。 她是知道这个人很可怕的。 可就是这么个可怕的人,在寨子里从不碰女人。很多土匪私下都说他傲,看不上这些胭脂俗粉。 可秀秀就觉得谭洲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至少有一回,一个上了年纪阿婆摔倒,所有土匪都在边上讥讽,还要上前踹一脚,谭洲走过去,直接将动手的人踢翻在地,再把阿婆扶起来。 当时二当家得知此事,便笑话谭洲妇人之仁。 可潭州却悲痛道:“二当家不知,我看到那老妇人,就像看到了我的祖母,她老人家下葬我都没去坟前磕过头。” 二当家就问了一句:“怎会如此?” “我出不来啊,当时在牢里蹲着呢。这不是家人都死光了,我越狱出来,衙门还通缉我,那些衙役天天在我家门口巡逻,我无处可去就来投奔您了。” 嗯,这是谭洲在寨子里的新身份。 秀秀长长叹了口气。 思量着慕凝是二当家的新欢? 长成这样,难怪来地牢的待遇都不一样,谭洲亲自送过来不说,还陪着,更不用受刑。 可她梳的是妇人发髻。 看着打扮,不像是寻常出身。 秀秀的眼睛猛的一亮,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若慕凝身份不简单,失踪的事,她夫家娘家定会追踪。那……那是不是……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慕凝察觉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后慕凝朝她抿唇浅笑。 她的眸光清亮,没有轻视。 很少哭的秀秀莫名红了眼睛。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捱的。 慕凝都要等困了。 谭洲的面色沉重起来。 殿下怎么还没过来,这么久了,难道中途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周澜亦的确出了意外。 土匪该杀的早杀了,还有一小部分活捉了,疯批一向追求速战速决,但…… 周澜亦凝重的让寂七给他找双干净的靴子。 为难的寂七:…… 黑灯瞎火的,这里又偏僻。 上哪儿找啊,也买不到啊。 寂七只好请周澜亦坐下,拿着周澜亦穿的靴子去冲刷干净。 周澜亦勉为其难的重新穿上。 这时,有影卫禀报。 “回殿下,寨子土匪共计两千五百三十人,一个不留。” “殿下,寨中现存良民共计四百人,其中年迈者六十人,苦力三百人,女子四十人,名册在此。” 周澜亦接过来,随意看了一眼:“地窖的人有多少?” “共一百七十人。” 周澜亦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婴儿哭啼,抱着孩子妇人面露惊慌。 周澜亦却没看一眼。 他懒懒起身,可满地都是尸体,竟无处下脚。 “全带走。” “是。” 地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慕凝猛的抬头看向过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不止一个人。牢中的人如惊弓之鸟。皆蜷缩一处,身子战栗。 周澜亦领头而来,他身后是寂七,再是被那些愿意给土匪做事的妇孺和苦力。最后十几名是影卫。 这些人刚目睹了一场杀戮,这会儿腿都是软的。 男人一身白袍,身上鲜血早已凝固。 周澜亦是新面孔,至少寨里的人都不认识他,可他一来,谭洲便恭敬给他搬来了椅子。 谭洲……对二当家都没这么殷勤。 寨子里的二把手真的在土匪窝待很久了,转头去找寂七。他撑开双臂:“兄弟!我想死你了!在这种鬼地方,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寂七面无表情的被他抱住,背还被重重捶了两下。 “可你胖了,脸都圆了。” 谭洲:…… 所有人看在眼里,皆哗然。 偏偏这个时候,周澜亦冷淡开口:“李振已死,龙啸山上下已被彻底控制。” 李振就是二当家的名字。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站了起来,看向周澜亦的眼有欣喜,也有戒备。 铁匠急急问:“你是朝廷的人吗?……是来救我们的吗?” “朝廷?” 周澜亦像是听了笑话。 使用内力后,他面色有些苍白,在椅子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朝廷那些人德不配位高高在上,奢靡又贪婪,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铁匠跪下:“贵人,我们都是被掳来的,求你发发善心,放我们回去。” 他一跪,惊醒了所有人。 地牢的人纷纷跪下,刚进来的那些人也全都跪下。 秀秀见慕凝站着,还不忘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跪啊。 愣着做什么? 慕凝这才发现她半只手已血肉模糊了。 可从始至终,就没见她说过一个疼死。 她穿过人群:“寂七,有止血的药粉吗?” 拿到药瓶,慕凝跑回去,她弯下腰:“看你伤口被清理过,但应当是没有上药的。这会儿条件有限,我先给你止止血,回头让大夫看了,才好包扎。” 秀秀:…… 你到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