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从不放在心上,但金铃认真替她说话,纵然只是在无人之处,她也是极高兴的。 眼见银锁越说越喜,金铃只得道:“我困了,你若高兴得睡不着,也别来吵我。明日起早,别让师父看出端倪。” 银锁这才悻悻地钻进金铃怀中,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又睡到了鸡鸣五鼓之时,春姐在院外敲门,金铃才惊醒过来,推醒了银锁,各自穿衣起床。 王妃是个早睡早起之人,平日里操持家务,金铃一来一去,她更是早起张罗。她不知金铃要去何处,只是从昨天起就没见她二人收拾行李,照理说并不会去很远的地方。但两人说话之间,又像是要去什么极其危险的地界。她惶惶然不知该给两人准备什么,只得叫厨房做些好带难坏的东西,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向碎玉大早上独自一人推着轮椅来到金铃住处时,王妃只带了春姐一人拉着金铃叮嘱,银锁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穿得就像寻常有钱人家买来的北方女奴。时下里本流行蓄养鲜卑少年少女,堂堂王府之中有这样一个女奴本是再寻常不过,向碎玉却一眼认出这是银锁,赶上两步,道:“金铃这法子不错。” 银锁单手触肩,口称师伯。金铃转过身来,道:“是。” 向碎玉略一思索,点头道:“好,甚好。不要有失,快去快回。” 金铃立着不走,低低道:“师父这回不给锦囊了?” 向碎玉道:“你已比我有主意了,我哪还有锦囊给你呢?” “师父……!” 向碎玉温声道:“为师并非责怪你。若说有甚嘱托,那便是一个‘走’字。” 金铃思量半晌,仍是没一声应答,王妃看着着急,靠过来轻轻推了一下金铃,小声道:“何以师父的吩咐也不听?” 银锁忽地插嘴道:“大师伯这话嘱托她,不若嘱托我。我自然应下,旁枝末节,我们好商量,对不对?” 她脸上言笑晏晏,向碎玉忽地松了口气。金铃默然不答,只是担心萧荀。而银锁的意思,不过是多付些银钱,就能把金铃带回来。 他心中最后一点点顾虑也打消了,微微一笑,道:“有劳二师侄。金铃,为师在乌山等你消息。” 两人上马离开了王府,大早上由常狩之带着离开了江陵城。鄂州到巴陵无处不在打仗,幸而向碎玉准许金铃寻求明教帮助,靠着明教无处不在的水运,将二人在鄂州之前渡到了长江对岸。 江对岸似乎是个将死的世界。大片农田已成了荒草堆,两人在茫茫荒野上从早走到晚上也没见有几朵人烟,金铃不由得叹道:“不遭兵祸,已是大幸。” 周围没人,银锁早早跳到她背后与她共乘一骑,听她这么说,只微微一笑,道:“我们走的是小路,今夜碰不到人也罢,继续睡在树上就是,只是干粮不太够了。” 金铃低头一看,道:“干粮还有不少呀?” 银锁笑道:“你可莫忘了你每天吃多少。” “污蔑。我又不是学马在地下跑,怎会吃那么多?” 她□□那一匹乃是骆成竹那匹老马紫飞燕。骆成竹见王妃不安,得知是金铃出门,当下又把老马借了出来,全家上下总是怕金铃又弄到前两次的境地里。 紫飞燕好脾气地喷了一口气,金铃催着银锁回自己的马上去,银锁磨磨蹭蹭不肯回去,不过好在金铃对她的脾气知根知底,只一会儿也跟着跳过去。银锁神气活现地抓着缰绳,脊背挺得直直的,任由金铃趴在她背上。 次日清晨里进了建业附近,晨雾中远远听见了打鸣的声音,农人三三两两地在田地中耕作。熹微的晨光与月光亮得近似,都只能照出人的剪影来。此处离与萧荀约定之处已是不远了,两人再不能共乘一骑,银锁恹恹地坐在马上。金铃忍不住道:“怎地,累了?” 银锁懒洋洋道:“一路抱得习惯了,自己的骨头已不大中用——” 金铃嗤笑一声,指着前面道:“可记着之前我们串好的口供,前面就是长亭——我好像看见义兄了。” 亭中依稀站着一个人,抬手眺望此处,旁边坐着两人,银锁奇道:“旁边是谁?” “不是李见,不知是何人。你明教中人来此吗?” 银锁摇摇头道:“到时我自会去分坛报到,他们不会来此。” 金铃满腹疑惑,但见那两人和萧荀似是相识,都往这边望过来。 补 ☆、第473章 皮里阳秋十七 终于到了晨雾失去作用的距离,穿过迷雾,萧荀看到的却不是期盼已久的向碎玉,而是两名相貌各有千秋的少女。当先一人黑发朱唇,肌肤胜雪,同他摆在一起,总让人怀疑是亲兄妹。另一个最先让人看到的,却是一脸明艳的笑容。 “金铃?怎么是你?” 金铃愕然道:“师父不是传信给你了吗?” 萧荀道:“他只来了四个字。” 旁边的许笑寒站了起来,补充道:“传来四个字:‘五日即达’他一向如此,我想着他腿不好,拉了陈二当家一道来接。” 银锁亦跟着她下了马,迎上一道刺眼的目光。她眼珠一转,当先躲到金铃身后。 这一举动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扯到了她身上来。 陈七寸沉着脸,磕了磕手中的水烟,从阴影中走出来一半,道:“这胡儿是什么来头?乌山少主身边的家将我至少都听说过,怎地碎玉不来也罢,还跟来个不相干的人?” 萧荀也道:“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金铃眼皮不抬,道:“师父恐我独来独往,又遭人中伤,是以叫我带个人跟着。” 陈七寸噎了一下,“遭人中伤”这事,算来算去他也有份,当年得罪金铃,他在乌山颜面扫地,得亏向碎玉不计前嫌,现下提起此事,他老脸仍是挂不住,道:“对不住了,我们这次打猎,只是老熟人们乐一乐,没脸面叫旁人。我且问你,乌山何时准许胡人进入了?总不成是你背着你师父……外通胡虏吧?” 许笑寒见这少女面熟,看了看金铃,看了看萧荀,又看了看银锁。 银锁见有人在看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又见陈七寸凶神恶煞,吐了吐舌头整个缩在金铃身后,只探出一双眼睛来。 许笑寒瞧着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向萧荀道:“这胡姬好生面善,金大帅,听你口气,难道你认得她?” 萧荀叹了口气,道:“我送的。” 许陈两人都是一愣,没料到还有这层渊源。许笑寒何等反应力,这胡姬是金铃在王府时的侍女,能在王府里送人侍女,这金大帅的来头昭然若揭,无怪乎他能从中搭桥牵线。 金铃道:“不错。金大帅送的。” 萧荀咬紧了牙根,做足了戏份:“怎么,人还不错吧?” 金铃微微点头:“吃饭穿衣,全赖她照顾,否则怎会带来?连打架也不爱自己出手了。” 陈七寸又噎了一下,恼道:“你们乌山,怎能坏了规矩!这小小孩童,又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