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这么平淡如流水。 李佑隔几日便去抓一次药,有时会和罗依闲谈几句。姑娘却总是爱理不理,不给他好脸色看,有时就会追要自己的伞。 “姑娘既然将伞借给了我,何不多借几日。我家中穷苦,没有伞。姑娘可忍心让我淋雨?” 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油嘴滑舌,甚至懒得和他斗嘴。只是心中,越发难过起来。就这样看着他离开,最后忍不住,还是问起了艺娘:“艺婆婆,那李公子的病,没有救吗?怎么他总是来抓药?” “他是给他娘抓药。那娘子身子虚弱,需要调节,却不是什么大病。” 原来病的,不是他。 姑娘展了愁颜,一路欢快着奔到巷子口的菜场去了。也是清晨,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可是没有他。原本欢欣雀跃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孤单的站立在巷子口,似乎那些热闹都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心中一酸,眼泪有掉了下来。 “南宫姑娘,哭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回头,正是他。还是抱着药,看上去有些滑稽。见到他,罗依却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病的不是你,我还害怕你会死了呢。”泪水簌簌的掉下来,打湿了前襟。 “原来这么担心我会死啊?不过你也没有问过我,怪不得我。”李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眉眼间的笑意却更浓了。就连怀中的几副汤药,也眉开眼笑起来。 “没想到南宫姑娘腿脚比我还快,不过既然追到这里来了,就随我一起去我家中看看吧。”拉上她,消失在江南小镇婉约的红尘中。 他的家,是在小镇的另一头,和小镇这头的本草堂遥遥相望的另一头。 “干嘛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抓药?不是告诉你在附近就好吗?” “艺娘的药可是最好的。”说话间,停在一座小院之前。 和本草堂一样的小院,虽然陈旧,却也结实。朱红的屋檐已经褪了色,苍老的掉着柒。两扇木门,门环上染着铜绿,与屋檐的淡红辉映着。墙上铺满了大片青苔,让人禁不住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潮湿味道。 “这就是我家。”不理会她发愣,推开门将她带了进去。 院里很静,只有一位妇人在灶间做饭。听到有人回来,她头也不抬:“佑儿,不是告诉你不要这么早出门了吗?晚上读书到那么晚,还不多休息一会。” “娘,我给你买回药来了。” 来到她面前,罗依开始打量着这位女子。虽然年轻,可是朴素慈祥。大概是做过不少重活,双手粗糙,粗布衣衫下面,掩不住瘦弱的身子。 “不是告诉你不要买药了吗?又不是病,吃什么药?好好的把钱都糟蹋了。这位姑娘?”见有外人,李夫人微微一愣。 “这是本草堂的大夫,南宫姑娘。今日来看看娘的病情。”说着把罗依向前推了推。“顺便帮娘煎药。”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姑娘慌慌张张的来到李夫人面前:“李夫人,我?还是我来吧,您去休息。” “这怎么行?既然是大夫来了,就要好好招待。佑儿,不可这么没规矩。”轻轻训斥儿子,可是她脸上却展露笑靥。“姑娘,去正房喝杯茶。” “不必了,李夫人休息吧。我来煎药,既然是大夫,怎可在这里休息喝茶?” 送她离开厢房,罗依才松一口气:“喂,我哪是什么大夫,随口瞎说,岂不是要害了我?算了,既然来了还是我来煎药吧。”轻轻沾沾鹅蛋脸上的细汗,将草纸中的药倒进砂锅,煎了起来。 “你是读书人?”摇着手中的芭蕉扇,罗依将汤药轻轻搅拌。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双眼,姑娘用衣袖掩了一下口,轻声咳嗽。 厢房里很安静,只听到火上的砂锅内汤药翻滚的咕噜声。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愣神。直到锅中的汤药沸了,才回过神来,手中一缩,将芭蕉扇握紧了,另一只手却忙着去端灶上的砂锅:“糟了,要熬干了。” “别动。”抓住她的细腕往回一揽。“会烫伤的。” 李佑轻声责怪着放开她的手,拿了湿巾,才轻轻将砂锅端过来,将熬好的药汁倒进汤碗里,又拿了一只匙子,才向外走去。 “喂?”余下的话被淹没在开门的声音里,姑娘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在厢房的地面上坐下,独自叹着气。 萍水相逢一面缘,何必向往入心间。 相依更比相忘苦,只做知己非蓝颜。 来这里整整一个早上,也该离开了。经过正房的时候,见他正在给娘亲喂药,温和耐心,和自己见到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一样。 不是温文儒雅的李佑,不是油嘴滑舌的李佑。 李佑?李佑? 终究只是李佑,与她南宫罗依无关。 信步出了院门,又轻轻掩上,没有道别。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细雨,姑娘伸手托几滴雨丝在手中,又将手掌轻轻合上。 或许他,真的没有一把伞。 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伞,小时候艺婆婆送给自己的。那纸伞上,画的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旁边的题诗也是艺婆婆亲自写上去的。 一点斜阳绕江南,宫装胭脂似天仙。 挽袖轻舞罗裙展,不见依人露笑颜。 南宫罗依? 南宫罗依,到最后不过是个平凡的江南女子,罢了。 官网:www.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