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来这里,她避着不见。罗依也不知自己是在闹什么别扭,反正也只是偏偏路人,何必挂心。 定下了心,很用功的学习医术。果然像李佑说的那样,艺婆婆的药是最好的。不,艺婆婆的医术是最好的。 即使跟随她生活了这些年,却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罗依所知道的,就是她孤身一人,从未婚嫁。没有亲人朋友,独自经营着本草堂。艺婆婆性格有些冷淡,可是对待每个人都很温和。 就像是观世音菩萨。 “罗依,你的医术可是越来越长进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本草堂后继有人。我老了,以后就要靠你了。” “艺婆婆才不老呢。”听了这话,姑娘有些酸酸的。 很多人老了就是这样,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丧气话。可是艺婆婆,才二十九岁,年轻美貌,就像江南的细雨,飘渺,却也柔和。 艺娘并不反驳,任由她发这样的小孩子脾气。浅笑,轻叹,哀愁,苍凉。 “你和他,怎么了?”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说起了他。 “他?”即使没有说明了,罗依也知道她指的是谁。“没什么,我和他,本来也没有关系。我是大夫,他是客官。” “若是想,就去看看。人生苦短,何必留遗憾。”淡淡的开口,轻灵如禅。 少女不开口,别扭的别着脸。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艺娘也不再说什么,仍旧是配着药,间或有珠算的劈啪声。到后来那淅沥的雨声和噼啪的珠算声,弄得少女心烦意乱。离了凳,一转身,跑出门去。 还是熟悉的青石路,还是熟悉的烟雨氤氲,还是熟悉的人,却? 垂杨柳,细雨烟,青石巷,斜阳桥,那青衣的身影。 乌篷船渐渐靠了岸,一只竹篙划水而来。是他,是他,背了包袱,握了纸伞。 “李公子,李公子。”唤着他的名字,奔了过去。 “南宫姑娘?”见到她来很是意外。这姑娘不是一直在躲着自己吗? “你要走了?”看着他的这身打扮,不敢置信的开口。细雨打湿了发丝,也打湿了双眼。 “我要进京赶考。以后我娘,请你多帮忙照顾。”李佑开口,声音是不似往常的低落伤感。那纸伞,在手中紧握,却显得尤为刺眼。 刺得,眼睛生疼。 “恩,我会尽力的。你?保重。”生涩的开口,却好似千言万语堵在心间。 那披了蓑衣的船家上了甲板:“客官,要走了。”声声如催命的词眼。 “我走了,小娘子保重。”青衣隐晦在细雨里,他抬脚上了船。一头青丝在风中凌乱,他却没有回头。 他真是读书人,而且是风流倜傥的读书人。 罗依回去的时候,艺娘没有配药,而是在绣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头也不抬:“他走了?” “恩,走了。艺婆婆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他是读书人,也自然知道他会去赶考。所以才叫你去送送,以免以后留了遗憾。这一生,不是什么事情错过了都能补救回来。无悔,便足矣。” 无悔,便足矣。 他这一走,便不知所以。从未回来,杳无音信。 那李夫人,倒是在艺娘的调剂下,身子渐渐好了,只是对儿子思念。 对他思念的,除了慈母,还有佳人。 罗依变得不爱说话,有时候轻轻叹气。艺娘看在眼里,却也还是不说什么。直到一天,她突然说道:“罗依,我们进京如何?” “进京?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去长安城看看。在江南呆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想出去看看吗?况且李佑也在那里,去了说不准能见到他。” 她为什么会提出进京,罗依猜不透,只是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是对于艺娘,若是她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怎么问都无济于事。罗依闭了口,终于在这个晚秋,离了江南。 江南的天气,总是这样阴雨潮湿。艺娘将本草堂锁了起来,草药并不变卖,店铺也并不盘出去,好像在等待有朝一日回来。罗依不懂,也不敢问。艺娘明明说过了走了就可能不回来了。 却为何又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样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只不过,徒增伤感罢了。秋草渐慌,到处都弥漫着苍凉萧瑟的景色。罗依趴在船沿上,望着远去的河岸。一切都在雨中变得不真切。 想当初,李佑离开的时候,也是这般苍凉伤感吧。 江南,本是伤感的地方。秋季,也本是伤感的节气。就连自己,也本是伤感的人。 一别江南,不知归期。 官网:www.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