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号和八号是高考的日子,高一高二的同学们对日期本来没有那么敏感,可在一个阳光炙热的下午,旁边的教学楼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叫声,然后是漫天的雪片飘扬而下。不少人挤在窗边观望,他们这才明白,该高考了,被撕碎的试卷让他们热血沸腾,同时,内心涌起一股焦虑和期盼,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好像夏天才刚刚开始。 “哎,又到高考了,为毛我们学校不是考场,人家是考场的学校高一和高二还能休息两天。” “有什么好羡慕的,吃下去的迟早要吐出来,你以为白让你休息啊,事后肯定要补出来的。” “也是!” 谁说不是呢,谁都没有学校算的精明,不过,一寸光阴一寸金,那时的他们哪能体会到学校的良苦用心,叶菲也是在好多年之后才明白,大人们老是说,我是为你好,那是真的为你好。 一群人的讨论最终以“幸好我们是高一”结束,过了暑假就是高二的事实被那些活在当下的他们自动忽略。 吕老太在下午的作文课上,表扬了叶菲,并让她当众朗读了自己的作文,叶菲在同学们惊疑的,羡慕的,不屑的目光杂汇中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很淡,却有一股奇异的魔力,那些看似无病呻吟的华丽辞藻从她嘴里读出来,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力,好像那真的是她的人生经历,至少,秦颂是这样觉得的。 “生活一帆风顺的幸运儿理解不了这种坚韧和悲哀,多舛的命运使我被迫成熟,这一切的代价都当是日后活下去的力量……” “我咬着牙前进,只想成为一个曾经让自己夜不能寐嫉妒不已的,优秀强大的人,在翻云覆雨的命运中站成自己想要的姿态。” 吕老太带头鼓起掌来,满是欣慰的看着叶菲,班上的同学不得已只能跟着拍手,中间掺杂着阴阳怪气的讽刺,“不知道从哪儿抄的”,“肯定不是她自己写的”等等。 “同学们,看到了吧,想要写好一篇作文并不是背诵一些经典名句就可以的,你必须要带入自己的感情,这样才能打动别人,即使你的逻辑和表达有些混乱,还是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分数”,吕老太教了那么多年的语文,一眼就看出了叶菲这篇文章的缺陷,她笑笑接着说:“当然稳扎稳打的方式还是最保险的,以防阅卷的老师不能和你产生共鸣。” 笑眯眯的吕老太猛然收起了所有表情,沉声说:“可是有些人连敷衍都不想敷衍,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作文字数在八百字左右,什么叫做八百字左右,秦颂,你站起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吕老太一般是不找秦颂的麻烦的,估计这一次是憋不住了,叶菲像知道秦颂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拉过他的作文本翻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也就是说这人只写了一页,底下还空了一行,被吕老太用红色的笔重重写下“给我查查有几个字。” 叶菲幸灾乐祸地瞅了一眼秦颂,“你这撑死四百字,不怪吕老太发飙。” 秦颂没搭理她,却也没有回答吕老太的问题,教室里是死一般的安静,那些平时胆大的同学也不敢乱动,大家都知道秦颂触犯了吕老太的逆鳞,她常说的一句话是“语文卷子你可以不会,但是,就是乱画也要把所有的空白给填满,这是态度问题。” “说话!”咆哮声再次响起,能听出来吕老太已经忍到了极致。 “麻省理工学院不会计较我作文到底写了几个字”,少年眉宇间俱是傲然,语气平静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话一出,连自认经历丰富见识过大场面的叶菲都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去看吕老太,怕她经不住这句话的刺激晕厥过去,她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拉了拉秦颂的手,太不尊师重道了。 “不过”,秦颂看了一眼面部已经扭曲的叶菲,慢慢又加了句“下次我会注意的,至少我会写够八百字的。” 秦颂高一上学期参加了全国青少年物理大赛获得金奖,已经可以保送不错的大学了,可是他都拒绝了,原来目标竟然是世界排名第二的麻省理工学院,这也太牛掰了。 “那个,老师,他上次作文课感冒了”,叶菲站起身来,用真诚的目光看向吕老太,吕老太阴着看看叶菲,又看看秦颂,目光复杂的转过身去,几秒钟之后传来她暗哑的声音,“坐下吧。” 叶菲松了一口气,拉着秦颂赶紧坐下,其实叶菲很想说一句“装逼被雷劈”,可是,偏偏说这话的人确实有这个实力,憋了半天,她狠狠怼了一句,“你可以仰天长啸了,你刚刚很拽。” 在学生时代,你有没有碰到过那种屌炸天的人,天生赢家就是他们的代名词,跟你们这群在小泥潭里艰难挣扎的人不同,他们带着翅膀一飞冲天,连仰视的机会就不给你。 如果说穆恩泽是五班的男神,那么秦颂就是那个敢开天辟地的盘古,谁都不能忽视他的强大,趁着吕老太在板书,已经有好几个人回头看向秦颂这里了。 “麻省理工学院,这个名号一定让吕老太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她能说什么。” 下了课,叶菲和孟依依闲聊,她的心脏也受到了暴击好吧,到现在都没有平复,孟依依抿着唇笑了,“要不是你为秦颂说清,吕老师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他的。” “你错了,我不是为秦颂说清”,叶菲抬起头,一脸严肃,“我那样做完全是为了解救咱们班主任,依依,你要学会透过现象去看本质,你觉得秦颂需要我为他找借口吗?” “也是”,孟依依点头,“你们同桌的关系可真好。” “那都是表象,我的物理惨烈到那种地步,却好死不死地遇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物理学家,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我能怎么办,维持表面的和睦是我最后的仁慈。” “呵呵呵……”孟依依笑的前仰后合,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叶菲,你说话怎么这么好玩,以前我都没有发现,太逗了。” “那是因为以前她还没碰上我”,秦颂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一万点暴击是吗?” 叶菲讪笑,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她想说的是,别生气啊,反正我们做不了多长时间的同桌了。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叶菲的心里涌出一种叫“舍不得”的情绪,可是,只有那么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