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颂说出“麻省理工”这四个字，他的周围似乎被同学们划出了一个透明的界限，每个人见到他都讪讪的，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叶菲又想起了那句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包括她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明知道对方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明知道对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何必浪费自己的感情呢，这是叶菲重活一世的理智，她开始按照计划进行最后的复习，希望能在期末考试考出一个不错的成绩，为高二能分个好班奠定基础。　　语文和英语没什么好复习的，靠的就是平时的积累，叶菲只是花了些时间背诵了一下古诗词，史地生的复习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死记硬背，记不住也得记，在她发现她把政治和历史背串的时候，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转身投入了数学的怀抱。　　数学怎么说呢，她感觉有进步，做错的题目最起码知道是怎么错的了，只是之前落下的太多，近两个月的努力成效并不是太明显，叶菲不由得感到挫败，要是付出和收获能成正比就行了，随后一想，她才努力学习多久啊，就妄想着攻克所有的难题，有些痴人说梦了，随即就释然了。　　至于其他学科，就让它们见鬼去吧，愿我们今生永不相见。　　头顶是呼呼作响的风扇，叶菲抓耳挠腮的研究着面前的数学题，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让她打了个冷颤，秦颂粗鲁地把一杯冰冻的酸奶推到她的桌子上。　　叶菲不解，“请我吃的？”　　“你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想了想，喝过你的金银花泡水，吃了你的梨，抄过你的英语作业，恩，你帮我打掩护睡觉，每一件我都记着，一杯酸奶抵一件事情”，少年的口吻异常平静，却带着少有的郑重，眉眼又恢复到初识的时候，冷然，疏离，凉薄。　　“从此两不相欠！”　　你见过孩子斗气吗，他会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和你玩了，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此时的秦颂就是那个孩子，只是没有幼稚到边说边哭的地步，叶菲笑，摸索着手中冰凉的酸奶，知道少年哪根筋不对了。　　“那这样吧，这酸奶你拿回去，比起这些东西，让未来的科学家一直欠着我比较划算，说不定哪天我就去美国投奔你了”，她只是个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你，你无耻”，少年一秒破功，脸色讪讪，说完后还瞪了叶菲好几眼。　　“小朋友，姐姐告诉你一个真理”，叶菲笑弯了眉眼，“想要留住的东西需要你努力争取，而不是装作不在乎的越推越远。”　　到了此时，她才确定这个智商极高的少年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所以会在受到冷落的时候想出这样幼稚的手段，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接下来相处的时间更短，可是谁说他们不能成为朋友。　　也许是从少年懒洋洋的说出“没关系”的时候，也许是少年皱着眉头帮她搬桌椅的时候，心中藏着无数秘密，孤单一人的叶菲就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幸运的是，对方也是。　　“我是要去学文了，可是如果你想和我打一场台球，或者请我吃个酸奶，我还是非常乐意的，人家说因爱生恨，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怎么就两不相欠了。”　　“不吃拉倒，哪儿来这么多话”，少年脸更红了，赌气似的揭开酸奶的盖子，仰头喝下，上唇染上了一层白色，澄澈的眼睛中已经没了疏离。　　叶菲笑弯了眉眼，“慢点喝，我不跟你抢，这不是脱脂的，喝了会发胖的。”　　考试前的最后一次休息，吕老太拿着文理分科的志愿表发给同学们，她说的很简短，“你们都快十八岁了，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心里总有点谱儿吧，成绩是最根本的依据，梦想什么的都往后排。你的历史从来就没及格过，非要梦想着当考古学家，那就是变着花样作死，拿不定主意的同学可以来问老师，或者回家问问家长，考试之前是要把这个表交上来。”　　吕老太特级教师的名号真不是吹的，她不像别的班主任那样分析一大堆，然后把学理科将来的发展，和学文科将来的发展说了一遍，无形中更加让学生们拿不定主意，也是，你擅长什么就选什么，这不是最简单的人生哲理吗。　　或许是听到了风声，快放学的时候，叶菲接到了叶长河的电话，说他正在吕老太的办公室，一下课叶菲就飞奔了过去，见到叶长河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办公室，坐在花坛的边上用手不断地扇风，真丝t恤的下摆被卷了上去，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一见叶菲忍不住抱怨：“热死我了，你们学校这条件不行啊，怎么连空调也没有。”　　“爸，你怎么来了？你见过我们班主任了？”　　“见了，见了，我最近接了一单活，那家的孩子也在你们学校，听说你们要分文理科了，刚好今天没啥事，我就来学校问问，顺便接你一起回家”，因为热，叶长河的满头都是汗，叶菲心疼，说：“爸，我先跟你买瓶水，你在这儿等一下。”　　“不用，不用，后备箱里有，你放学了没？现在能不能走了？”　　叶菲这才想起没有拿书包，说了句“我回教室一趟”就匆匆爬上了楼，五班教室的走廊上，几个人正往下看，见到叶菲，故意提高了音量。　　“也不嫌丢人，以为是在他们农村呢，省城里有很多高档饭店是不让那些衣冠不整的人进去的。”　　“没素质，也不说注意一下，这可是学校，我爸爸在家也没这样过。”　　“梦瑶，你爸爸是大学生，还是财政局的科长，那些人能比吗？要是我，肯定找个洞钻进去了。”　　“别这么说，有很多学历低的人也不会这么没教养，走吧，我们也走吧”，楚梦瑶甜笑着转身，白色的连衣裙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瓜子脸挂满了得意的笑，她目不斜视地从叶菲旁边走过。　　“爱占小便宜，尖酸刻薄，自以为是，又是哪门子的教养？”　　是，她的爸爸不是知识分子，他没有文化，他说话很大声，他热的时候撩起了衣服，他是没有素质，可是你一个受过教育的花季少女如此碎嘴，又是哪家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