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大门里出来，张思简搜索着女孩的身影，本就是上去拿个手机充电器的时间，结果却被母亲的一番言论多耽搁了一会。他继续向前探寻着，看到了前方喷泉边用手逗弄水的女孩，身子斜倚着边沿，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张思简有些恍惚，是什么时候两个人不再似从前一般无话不说、亲密无间了，他此刻越发的后悔，为什么要血气一涌非要跑到国外的学校溜达体验一番，很多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回来后却悄然变得棘手起来。一如他和楚楚的感情，因为一个外校生的到来，从此打破了一种默契和情分，变得有距离起来。 　　 楚楚瞎玩了一会，掐算着时间猜想师兄应该快出来了，结果一偏头向后望去，就看到了怔忪在不远处凝望着她的男生。楚楚招手，“师兄，我看时间都不早了，你也累了好些天了，不行别送我了，我坐个末班公交36路，也就直接回家了。” 　　 张思简回过神来，回复道，“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饿着肚子，我心里可过意不去，走，还是去吃你最爱的麦当劳，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么，感觉麦当劳的薯条要比肯德基的更好吃一些。” 　　 楚楚本想再推却，可害怕本来想要维持的正常兄妹情分都因为刻意保持距离泯灭了，便点点头欣然的跟在张思简后面，上了出租车。 　　 晚上八点半，快餐店里依旧人潮如织，张思简好不容易找了个二楼靠窗安静点的位置，招呼着楚楚赶紧坐下，“还是你爱吃的老三样，再多一份冰激凌，好不好？” 　　 楚楚略微思索了一下，本欲说些减肥吃不了这么多的废话，可看着师兄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她，便又生生咽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说道，“好呢，一切都听师兄的。” 　　 饭桌上异常沉默，有时是张思简问一句，楚楚才肯回答一句。还是男生想主动打破这莫名尴尬的气氛，再次开口问道，“听说前一阵子有个职高的女生来找你们年级一男生，弄得学校当天很轰动，怎么回事？” 　　 他本就围着两人之间能有些聊得开的话题，却是当真不知道那天管玥来找的就是苏严生。 　　 “嗯，就是看着外向些，当时我在班里写作业，也没有特别留心和注意。师兄，你知道的，我向来对别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楚楚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她不想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再次把话题转移到苏严生以及他的身边人上来。 　　 “唉，这些职高的女生作风太混乱了，尽量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你呀，就是太单纯，不知道她们那些女生圈子里的破事。我听说，你还认识武亦静，那女孩可不简单，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我们简凌都带坏了，本来能走清北的，我看呐，现在能考上北理就是上限了。”张思简脸上带着点鄙夷的神色，可下一秒低头对上楚楚，又是无限温柔，看着对面女孩嘴角上沾着的番茄酱，不假思索的用手替她擦掉。 　　 楚楚忽然腾升出些许的尴尬，是什么时候，她和张思简在面对这样较为贴心私密的举动时，开始有抵触的心理。 　　 楚楚心里不悦，也不愿苟同他的想法，便难得强硬的回复了一句，“她们没有不正经，无非就是衣服穿得更时尚些，每个人的出身和生存环境也不一样，师兄，我觉得你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这样不好。” 　　 张思简听他反驳的话语，只当她是涉世未深，还未看到学校里差生的另外一面，“你呀，就是被江爸和我们保护的太好了，不过，你永远都和她们行走在平行线上，不会有交集的。对了，楚楚，想好大学考去哪里了么，现在都高二了，心里总有目标了吧！” 　　 楚楚心里当然有目标，可此刻面对着张思简，有些话真的难以宣之于口，她总觉得，这时候告诉师兄自己想要考去的城市，多少会有点左右他的人生选择，可她真的不愿意俩人再沉浸在这不对等的情感关系，索性一次撂完狠话，好让师兄彻底对她这个人死心。“师兄，我也没想好考去哪里，但自然是苏严生考去哪里，我便跟着报去哪里。” 　　 张思简刚才在父母那里立了军令状，还希冀的幻想着两人上了大学以后的读书时光，没承想楚楚突然来这么一下，话语锋利、字字珠玑，他仿佛像心上开了个口子似的，此刻难受的再也绷不住表情，“楚楚，你一定要说这种狠话来怼我么，上次在我家秋千架上，是我表达的还不够清楚么，我能够接受你短暂的移情别恋，可现在我回来了。咱们在一起不好么，所有人都会乐见其成的，楚楚你想想，你跟这么个男生，父亲还在坐牢，能有什么前途，江叔能同意么，他把你千娇万宠的养育到大，你觉得他能接受你和这样一个男生在一起么？” 　　 张思简有些气馁，声音的分贝也不断变大，旁边不远处坐着的一对小情侣和一个年轻的妈妈本看顾着孩子，听到这边的争执声，也不由的都做起了吃瓜群众。楚楚脸庞瞬时间变得通红，再在这快餐店里待不住，迅疾起身回复道，“张思简，我从来没有移情别恋，我自始至终对你就是兄妹的情谊，你今天情绪不好，咱们改天再聊好不好，现在我真的想回家了！” 　　 张思简很少在大庭广众如此失态，这与他良好的家教不符。他按压住内心的不悦，对着楚楚言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家。”两人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快餐店。依旧一个走在前，一个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师兄，就送到这里吧，过了这条小路就到坡底下了，时间真的也不早了……”楚楚正欲回头对张思简告别，谁知下一秒却被他大力拉扯着推到了小路尽头一棵大槐树底下。楚楚抖升起一丝害怕的情绪，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张思简，这不是别人。 　　 是那个从小别人欺负她，都会挡在她面前的人。她知道他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她拒绝他，他那么骄傲，在别人眼里是天之骄子，她能够理解。“师兄，咱们好好说话可以么，如果在我们成长的这些年里我有些让你觉得暧昧或者越矩的行为，我真心向你道歉。可在我这里，从来没有移情别恋，我对苏严生也是一见钟情。” 　　 张思简一手环住楚楚，一手突然伸上来紧紧抓着楚楚的胳膊，此刻已有些愤怒，“楚楚，你不能这样，我们十几年的情分，怎么会这么容易冲淡。我哪里不够好么，哪里比不上那臭小子的，论家室，论学习，论长相，论对你的用心程度。你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等考上大学几年不见，自然而然就淡了，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知道么，他才参与你的人生几天，他有像我这样，陪伴你很多很多的第一次么。” 　　 楚楚也有些气恼，为什么有些事情就是跟张思简解释不清楚，“我知道你对我好，师兄，可我对你没有那种悸动，就是第一次见面脑海中便忘不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会紧张的心砰砰跳，你只是习惯了我，这么多年你身边的女生就我一个，所以你理所当然的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其实那并不是，你只是不愿意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变得比你和我更亲密无间了。” 　　 张思简血气上涌，根本不愿意理会楚楚这些辩驳的话语，“好，你说我对你不是喜欢，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你太过绅士和呵护，才会让你在涉世未深的情况下被那些小男生的伎俩骗了过去。”话音未落，张思简便两手紧紧拥上楚楚的脖颈，用上身将她往树干上使劲箍住，下一秒就用嘴覆住楚楚的唇，楚楚已完全吓蒙，身子僵住般，想用手去挣脱他，却被他紧贴着使不出一点力气。 　　 张思简此刻已完全脱离理智，在楚楚疯狂的拒绝中越发放肆，甚至将舌头硬生生抵进了楚楚的嘴里。楚楚仿若被冰水浇透一般，突然积聚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男生后背砸去，重重的一拳、两拳、三拳，张思简还是不放手，手竟然从脖颈处向下伸来，眼看就要撕开楚楚的领口，女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崩溃的情绪，用牙齿狠狠咬住了正在舔吮她的男生的嘴唇，求饶的开始低声呜咽道，“师兄，求求你了，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你不应该这样的……” 　　 张思简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咬破的嘴唇，顺势抱住了女孩，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对着楚楚说道，“楚楚我真的是疯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经过你的同意这样对你，我真的是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么，我甚至想把我的心剖开让你看看，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对你用情至深。楚楚，我今年十八了，我能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能对你负责。” 　　 楚楚还是用力一把推开他，坐到了旁边的水渠边，“师兄，感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也不是说来它就来了，说消散它就瞬间没有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和思清大哥当作亲哥哥的，人生那么长，你这么优秀，也终究能找到那个两情相悦的人的。”楚楚泪眼蒙眬，张思简看在眼里何尝不怜惜，可让他这样放手，他用心呵护了许多年的女孩拱手让与他人，他还是做不到。 　　 他曲身上前，半蹲在楚楚身边，讨好的询问道，“楚楚，答应我好么，别这么快做决定。你不能就此剥夺我的希望，我们就像现在这样顺其自然，万一哪天你就和你的小男友吵架分手了呢，万一他上了大学也许就移情别恋了呢，我大哥当年和石榴姐高中时好的跟什么似的，后来不也说分开就分开了，他不是非你不可，可我是……” 　　 楚楚看着眼前这期待的一双眼睛，就是有再狠绝的话语用来回击，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一点声响，楚楚有些无奈，也有些绝望的回复道，“师兄，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为什么一长大很多东西都变了，你只是偏执的以为你喜欢我，也许以后也会变的，你也会再深情的喜欢上其他的姑娘。” 　　 张思简却坚定的摇摇头，将一只手轻轻搭在楚楚的膝盖上说道，“楚楚，你一直是个小迷糊，可我却把这些年我们经历的许多事都记得很清楚。你很多的第一次都是与我在一起。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学游泳，被那个厉害教练遗忘了差点溺水，我左等右等你不出来，等冲到了泳池边才看见不停在水里扑腾的你；还有六年级，江爸出差，我妈带我俩去乡下踏青，你第一次来了例假，从厕所里跑出来吓的和我说你要死了，我看着你满手满裤子的血也吓的直哭，到了晚上妈妈给你上完生理课直到你安然入睡了以后，我依旧后怕的就守在你床前，任大人怎么解释都不听；还有高一那年我要出国做交换生，你正值初三中考的关键阶段，听江爸说我要走，瞬间就难受得连晚饭都不吃了，我还央求着大哥让他开着车，带你去机场周围溜达了一圈，不停安慰你说，就一年的时间，放了假就回来看你。到了临别去英国那一天，在机场登机口，我俩眼睛都哭的又青又肿，我还任性的跟我爸说了句反悔的话，他差点大庭广众对我动手。结果，就是这样，不过一年的时间，回来却全然变了样。换了是你，怎么能欣然接受，我以为我们只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你却告诉我这些过往都不作数，你对我就是妹妹对哥哥，你叫我怎么办。我从回来那天起，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英国游学，为什么要和你分开，如果不分开，那现在在学校里陪伴着你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楚楚，你告诉我，为什么独独感情这件事没有先来后到，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个男生在我们这么长的情感记忆里完全剔除。他就那么独一无二么，有的时候我甚至都会自卑的幻想到，要是我是他就好了，能换取你的青睐和欢喜，这比旁的什么都重要。” 　　 张思简本就是半蹲着，此刻也难过的泣不成声，两人都没想到属于青春的故事里除了乍见的欢喜，还有拒绝的惨痛，楚楚想起从前哪怕是少时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但只要张思简在她身前，她从来没有一次被捉到过或者被甩出去过，他永远是那个第一时间用身体护住他的人，今晚却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此刻，谈不上愤怒，却充斥着震惊，当然还有一股浓浓的歉意和不忍，被他人这样用心对待着，却不能用相同的心情来回应，楚楚心里自然也懊恼，可感情的事情最忌讳拖泥带水，她不愿给师兄希望，到时候再给他更大的失望，因为她清楚的知晓，那个青春里惊艳她的人如果不是苏严生，那也绝对不会是张思简。 　　 有时候少年的感情就是这么玄幻，竹马往往就是打败不了天降。在很多年以后，楚楚依然觉得，顺序真的不重要，两人之间的契合，那种还没有见面就开始期待的心情，那种两人坐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分外贴合的情境，真的就是有人替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