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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怳然一梦

她从黑暗深处走来 越爰人圆 5575 2024-07-11 08:02
   “是吗?”徐行之笑着走过来,见她嘴角有油渍,随手抽了张纸就往她的嘴角蹭了蹭,温热的指腹一刹那间扫过她的脸颊,她整个人都定住了,滑腻腻的手感让徐行之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互凝视,直到他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南笙,我……”    施南笙脸红心跳,把他的手指推开,“噌”地跳到地上:“我去刷牙,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见她害羞跑开,徐行之宠溺地笑笑,收拾完桌上的垃圾,盯着桌上的啤酒罐看了会儿,他一连打开了好几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等施南笙再次从洗手间里出来,发现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徐行之的卧室的房门,门未落锁,但明显灯已经关掉了,一瞬间,很丧气,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理智想要离开可情绪却不能自控,她很难描述当下的心情,只想冲破心底的防线,“哗啦”推开这一扇门。    内心的煎熬犹如过山车,上上下下,惊悚忐忑,无限拉扯,片刻的清醒过后,她试图压住心底里的火,转身的一瞬,徐行之推开了门,紧紧地把她拥在了怀里。    黑暗里,他的唇瓣落在她的眼角、眉梢,落在她同样温暖湿润的唇上。    像是蝴蝶煽动着翅膀落在清晨的花蕊上,他小心翼翼,她太紧张了,不知道怎样去配合、迎合,整个人僵成化石,纹丝不动。    他用他的舌尖舔食她的唇瓣,正如他用炽热的心一点点舔食她硬若冰霜的心一样,她没有表现出喜欢,却并不拒绝,到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的舌尖送入到她的口中,她渐渐开始顺着他指引探索他内心深处的东西,慢慢的情与欲都开始苏醒,他的掌心从她的领口伸进去,她说她里面是真空的,像是对待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不敢亵渎亦不敢索求太多,划过胸前的柔软,反而认真摩挲她腹部平坦光滑的肌肤。    她懂他的本能与克制,却不想停下来。    这一刻,她跟他一样,想要得更多。    可徐行之却不再敢动弹,深吻了很久,他放开她,黑暗里他好看的眉眼熠熠生辉,像是散发着诱人耀眼的光芒,他的指腹慢慢描摹着她的眉毛,低低说:“南笙,我爱你。”    很多情绪即将破土而出,这一瞬,她却按捺住情绪的喷涌,微微喘气后回道:“嗯。”    “我送你回房间。”徐行之挽着她的手。    心中纵有不舍,她也答:“好。”    一觉醒来已天光大亮。    走至客厅,发现徐行之给她备了早餐,清粥小菜、青瓜虾肉蒸饺,均是她的心头好。桌角留着他写的便条——我去顶楼的赛厅了,你吃完来找我。    天青色的对襟飞机袖上衣配上带碎花的深绿色马面裙,中长的碎发被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再插上一支黑檀木的发簪,她整个人被衬得仙气飘飘,似天上谪仙误入红尘,施南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足足楞了有五分钟,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难以相信徐行之出众的品味。    从大厅至电梯一路引的人频频侧目,施南笙怪不好意思的,一步踏进电梯,不巧与熟人相遇,莫云朝一双含笑的大花眼飞快地打量着她:“施助,你今天这身打扮和往日确是截然不同。”    施南笙垂眸看见挽着莫云朝一截胳膊的纤纤玉手,迅速扬眉而笑:“简小姐、莫总,你们好。”    依然顶着一头短发的简溪朝她微笑着招招手:“好巧,你也来这看珠宝展?”    余光扫过去,莫云朝依旧是一副闲闲的表情,施南笙直觉简溪对她并不友好,当然她对简溪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并无意多聊,简短而不失礼貌:“不是。”    莫云朝搭腔道:“我听说今天顶楼的会议室承包了一个专利设计的赛事,徐教授是特邀评委吧?”    “想不到一向木讷严谨的徐行之也会有儿女情长的一天,”简溪原本不多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她歪头看向施南笙,“不过想想这赛事应该也挺高深枯燥的,难为你这么好学不倦,对,南笙你之前研究生是什么专业?”    施南笙忙摆手,笑:“我哪能听得懂工科学生的发明专利呀,我顶多去听听天书,去瞻仰膜拜下这些学霸们风采。”    简溪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莫云朝听出了简溪言语里若有似无的讥诮之意,问:“很久没见到徐行之了,要不然中午我们一起约个饭?”    莫云朝面上笑眯眯的,施南笙觉得这种解围的话倒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她看向简溪,回应:“那我得问问行之看他有没有空。”    “好。”电梯门应声而开,莫云朝揽着简溪先一步离开,只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朝她道别。    施南笙由工作人员指引,七扭八拐走到赛厅门口。    门外的人照例对她的身份进行了核查,后来主办方亲切迎接她,原本落锁的门被打开,几百人的会堂,鸦雀无声,徐行之起身对着讲台上的选手进行点评。    一连串的术语她听不懂,到后她听见徐行之赞扬了那个医学生,说这种实用新型的专利应该好好被保护起来,最好能联系好的机构生产,把一个设想变现,且能推广应用。    那位医学生说,他已经把这项实用新型专利卖给了国外的一家医疗企业。    徐行之有些纳闷:“为什么不是国内的器械商?”    那位医学生似乎有些失望:“国内的医疗环境太差,我们也是普通人,普通人能赚钱,医生就不能赚钱了,有些人觉得我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乃至三到五年后博士毕业该跟那些普通人一样,拿几千块的工资。但凡人都可以向着名利,但医生不能,因为神圣、因为救死扶伤。其实我们院一拨前辈的孩子都在国外行医,活少轻松收入高,还受人尊敬。”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徐行之站起来,坚定而有力地说,“无论怎样,我还是希望你们这些新生的力量、以后的中流砥柱可以负重前行,为了责任为了道义为了一颗报效祖国的决心。”    “可是,”那位医学生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觉得祖国并没有在挽留我们。”    徐行之突然转身,面向全场观众,拿着话筒:“无论别人怎样追名逐利,我们都不该失去本心,总得有些人承担起爱国重任,祖国不能失去我们。”    医学生:“这很难评。”    徐行之声音激昂,有些悲愤:“祖国要怎么挽留我们?用最低价的成本让我们看病读书,用最快的时间造桥修路架线,拥有全世界最公平的高考、研究生选拔制度,用最低廉的工资养育了一群军人、警察、消防人员,时时刻刻,不顾性命在我们危难时拯救我们于水火,祖国要还要用什么挽留我们?”    医学生退缩:“不是祖国,是社会的原因吧。”    “人不能质疑自己的祖国,不能不爱,哪怕有委屈,哪怕不够好,但这是做人的最基本底线,我们不能只讲情怀,但是同样的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徐行之的声音像一道光穿破黑暗与黎明,照亮那些在迷雾里茫然远行的人,“祖国一直在挽留我们,社会的各种声音让我们的心灵的出走,但是真的真正付出得不到回报的不是我们,有太多的人拿着微薄的收入在社会的最底层坚守本心。”    台下有同学站起来:“钱是载物,把自由的人渡向远方,眼看着有钱的人都跑走了,底层人挣扎,当然还有好多看热闹不像是大的人拱火,社会上的白眼狼太多。”    徐行之:“许多人都像你我,是非常正直坚韧,有机会大家一定要出去看看,时间要久一些,起码一年以上,访问学者也行,你会觉得国外也不过如此,一点也不让人心生艳羡,何必为那些处在水生火热里的人捧臭脚。”    医学生:“我不是说国外好,就是想活得自由些,我现在刚读博,规培还没结束,基本全年无休的在上班,半夜起来收病人、做手术,工资极低,也没有违心赚钱,但是一旦矛盾起来,还是把矛头指向医生,虽然失去良心的医生很多,但不是我,我的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上个月出科考试,我的手机卡死,退出软件再进需要解锁,老师在讲台上当着全班的面骂我作弊,因为早上研二的考生作弊被抓,她就觉得自己拿捏住了所有人的把柄,不会相信别人的清白。”    另一个学生心有戚戚焉,接道:“就挺魔幻的,鲁迅说的好,学医救不了国人。如果只是单纯地治病救人就好了。”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人和环境,只能改变自己,哪怕终其一生,都是被诋毁和误解,但是起码我们可以昂首阔步走在路上,不和他们一起,在淤泥里藏污纳垢,他们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太底层的思维方式方法我们也理解不了,”徐行之摊摊手,微笑,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永远都是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医学生:“只能说这个世界上的煞笔太多了,也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抗,其实责难我的那个老师是某个科室的护士长,因为贪污被调离,竟然到了行政岗,即便臭名昭著,依然能安稳坐着欺压我们。”    医学生话估计是压抑太久话出奇的多了点,徐行之怕再说下去会给他惹来麻烦,招手示意他下来,说:“往上走,肯定有清流等待你,不要觉得拜高踩低有什么不妥,慕强是本就是人类的正常选择,那些野兽择偶都会选择强大的雄性,何况是人类,好这个议题已结束,希望会议内容我们不要外传,现在我们请下一个学生上台。”    远远地看着徐行之的背影,只觉他一身浩然正气,若有人在下成为祖国坚实的力量用血肉之躯建设山川河岳,那么徐教授这一类人就在上犹如日月星辰让人骤然充满力量迷途知返。    施南笙退到门口问工作人员:“今天这个赛事虽然不算机密,但也算是个涉密的内部会议吧?”    “徐教授昨天有向主办方提交过你的资料档案,你想进去旁听是可以的,”工作人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解释道,“这些学生的发明专利相对基础些,且专利中被保护的内容他们不会在比赛中公开。”    “我本来对这些前沿的科技也不太感兴趣,主要是我听不懂,”她朝工作人员礼貌微笑,“其实,我怕给徐教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在外面等他吧,打扰了,抱歉。”    顶楼玻璃花房的太阳晒的让人睁不开眼,施南笙也不离开,索性在昏昏欲睡中要了壶茶来,武夷山的肉桂,她想着曾经有人教过她的冲茶要点,投茶、温壶、摇香、高冲注水、快进快出,每一道茶汤都要出尽,她呼啦啦喝了很多,觉得不够,又点了脱脂牛奶和小点心,脱脂牛奶味道实在怪,让原本优秀的茶汤大打折扣,她不得不重新点了壶全脂牛奶,牛奶中和了茶的苦涩,她眯着眼又吃又喝,像一只惬意又慵懒的猫。    维明雍刚结束一场谈判,透过玻璃隔断看了她许久,遥想起数年前他从酒桌上拖着瘫软的身躯毫无尊严地下场,他的身后尽是黑暗与深渊,而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每一步都是光芒万丈。    “施南笙。”数年后的今天,他站在她面前,怳然一梦瑶台客。    “维先生,”手上的杯子还未放下,她抬眼望他,脸上依然是喝茶吃点心时的沉醉神色,眉眼弯弯,盈盈笑意起身,“本觉得在这里巧遇您令人惊异,可转念一想,在世界哪里遇见您用不得惊讶。”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对面,就像是日前无数次一样,这世界凄风苦雨,可有一束光在指引他走到她身边:“为什么?”    “即便被各种打压、制裁、技术封锁,莫氏的无人机依然是遥遥领先,您的产业已遍世界各地,自然在哪里遇见都用不着惊讶。”她招手让服务生再上壶新茶,武夷山的大红袍,他看向她,眼神清亮且专注。    投茶、注水、抹茶、出汤,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比起她先前那一套花里胡哨的功夫不知简约了多少。    浓郁的炭火烘焙香气,伴随明艳的花香与果香袅袅升起,她端起他分好的茶汤一饮而尽,眉开眼笑:“好似茶只要经过您的手都能焕发生机。”    他垂眸给她续上茶水,她终于有勇气恣意地看向眼前的人,年近四十,清瘦、克制,完全没有中年发福的油腻感和沧桑味,他一路血雨腥风地蹚过来,明明已能站在这金字塔的顶端以上位者的身份俯瞰这芸芸众生,可他每每折腰坐下来,眼神温和沉静,整个人威严端方却不露锋芒,就像是穿梭在这万丈高楼大厦里的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她和他之间,没有过分的距离感和违和感。    但分明她觉得他这样里程碑式的人物,她此生,只能瞻仰和顶礼膜拜。    “记得有一年我们在埃及,一个酒店,我们什么都没做,喝了一下午的茶,”他松了松系的很紧的领带,身子微微前倾,原本提着的一股气全然松懈,似乎这一刻在她身旁,名缰利锁之人可虚净心胸,放下所有,怡然地给她往琥珀色的茶汤里添全脂牛奶,“外面热浪翻天,酒店里确是清凉宜人,我当时想如果不必权衡利弊、向上不断探索攀爬,和你一壶茶一盒点心,去看山川河流、盛世繁华,其实也很好。”    “对,尼罗河旁边的冬宫,是埃及末代王朝的皇室冬季的行宫,我记得酒店的屋顶很高,一踏进去就让人忘记了时间,仿佛置身于古埃及的城堡,大厅很昏暗,挂着厚重的窗帘,毛毯也很古旧,明明对坐着我却几乎看不见你的脸,他们的点心齁甜,但是配上牛奶红茶却是别有滋味,钢琴声很悠扬,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和你这个惜时如金的人枯坐了一下午,没有说什么话,却觉得莫名的惬意,”她以为他近日受了挫,微笑看向他,从回忆里抽身出来,说,“高处不胜寒,企业家到您这一步本就是孤独寂寞,但我以为做大做强到这一步,您身上肩负的不仅是个人的名利,更是时代的使命和名族的荣光,我听新闻上说,维氏最近被制裁的很厉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阶段。”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沉寂如水,却熠熠生辉:“所以呀,除了前进,去开疆扩土,维氏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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