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岑望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周末也睡不安稳,脑袋因为没有休息好而隐隐作痛。 他推开卧室门,怔了下,客厅坐着个男人。 岁月在他身上刻下少许痕迹,仍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周身散发着资本家和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岑望移开眼,叫了声爸。 岑宗哲深感意外,停下手里的工作:“醒了?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岑望淡淡回复:“习惯。” 岑宗哲再次四下环视,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岑望是勉强才能说出这话来。 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将就? 他语气小心翼翼,建议道:“这里条件远比不上千栖湾,你要是不习惯就回去住,我让司机接——” 千栖湾地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向是富人聚集地。 岑望不耐烦地打断:“还有事吗?” 岑宗哲尴尬地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今天忙吗?有空和爸爸出去吃个饭吗?” “忙。”岑望惜字如金。 气氛陷入冷默。 岑宗哲干笑两声,给自己找补:“高三是要忙些。” “我给你带了些甜品,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家了吗,老吵着让我给你……” 他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讲这些,话音戛然而止。 岑宗哲掩盖住眼里的落寞,妥协地说:“有什么缺的就给爸爸说。” “我抽空再来看你。” 门被合上,发出震动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岑望一个人。 他漠然地盯着包装上熟悉的logo。 岑宗哲在他面前,总显得卑微又无助,仿佛以此就可以偿还曾经犯下的过错。 但,这又何尝不是对他的凌迟? 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那段不见天日、痛苦又挣扎的时光。 岑望讥讽地扯起嘴角。 下一秒,东西安安稳稳地躺进了垃圾桶。 * 一整天,姜喜澄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其余时候都在房间里埋头苦学。 最后还是方兰来给她送水果,实在看不下去,说什么也要赶她出去走走。 她拗不过方兰,只好合上笔盖,乖乖把家居服换下来。 方兰这才满意:“对嘛,都闷家里一天了,再学下去身体都要吃不消啦。” 姜喜澄不放弃地挣扎:“马上就写完了嘛。” 方兰态度坚决:“既然快写完,也就不差这一会了。趁傍晚天也不热了,出去放放风。” 于是姜喜澄“被迫”出了门。 暮色降临,风吹起她的衣袂,树叶轻轻摇曳,喧嚣的城市逐渐降低分贝。 她心情很好。 姜喜澄悠哉悠哉、漫无目的地闲逛,观察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和穿梭的车辆。 间或遇到漂亮的光影,就如获至宝地停下脚步,收录于相册中。 姜喜澄喜欢记录,她时常幻想自己老去,大概率就会躺在一把藤椅上。 然后捡拾起过往收集的碎片回忆,一张张看过去,一篇篇读过去,回首万水千山与海海岁月。 姜喜澄想,她一定会热泪盈眶。 思绪飘回现实,姜喜澄目光一顿,锁定一个熟悉身影。 少年随意坐在长凳上,脸被棒球帽挡了个严实,让旁人无法窥探。 有只小猫围着他的裤脚,正亲昵地蹭着。他指腹轻轻捋顺猫毛,看起来专注又温柔。 岑望掏出口袋里的猫条,等小猫舔到心满意足,他才徐徐直起身。 右手搭在颈侧,抻了抻脖子。 姜喜澄定定地看了会儿,才走上前去。 “岑望。”她喊他。 姜喜澄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清透轻灵,并不黏糊。语速从容,听起来舒服又很真挚。 岑望撑撑帽檐,冲她挥了挥手。 姜喜澄小跑过去,嘴角弯起抹明亮的弧度:“你也出来溜达吗?” 岑望“嗯”了声。 姜喜澄蹲下,开心地撸了把猫头,才起身坐在岑望身旁。 小猫“喵喵”叫了几声,软乎乎地蜷在地面上闭目养神。 两人一猫,笼罩着落日的余晖,画面和谐又温馨。 岑望随手把帽子摘下来,姜喜澄扭头,能看见他光洁的侧脸,以及目光下垂时长长的睫毛。 直觉告诉她:他情绪貌似有点低落。 是自己多想了吗?关心一下总不会有错吧。 姜喜澄凑近了些:“你心情不好吗?” 岑望闻言,偏头看向她眉眼:“没有。” 姜喜澄沉吟片刻,把话题引到猫上:“这个猫有名字吗?” “希希。” 姜喜澄灵光一现,嘴比脑子快:“为什么?因为你小名叫望望吗?”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望望,旺旺,望望,旺旺! 岑望好整以暇地反问她:“给我起个狗名?” “其实…也不是很狗吧,望望一听就是有福气的孩子叫的名。”姜喜澄一本正经地胡诌。 岑望轻笑一声,没再追究,跟她解释是亲戚出远门,让他暂时照看几天。 姜喜澄听完“哦”了声,越发觉得自己刚才脑抽,下意识扇了下嘴。 “不应该我来扇?”岑望一脸认真。 姜喜澄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岑望掀起眼皮,老神在在:“算了,慈悲为怀。” 姜喜澄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岑望无声地笑了下。 手机屏幕亮起,是方兰的来电,姜喜澄按下接听键起身:“喂,妈妈。” 岑望跟着站起来,电话开着免提,他走远几步,回避其中的内容。 但从她的回复和神态判断,应该是方兰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姜喜澄右手举着手机,用口型无声地和岑望对话:“我要回去了。” 岑望正稍稍走神,等反应过来姜喜澄刚是在和他说话,她开合的唇已经关上。 他本能凑前,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然后俯下身,微微挑眉示意:什么? 姜喜澄的心霎时漏了一拍,强烈地宣示着存在感。 少年把控着安全距离,没有越界。 但从姜喜澄仰视的角度看,他的脸庞好似近在咫尺。 眸色漆黑,眼尾的小痣明晃晃的,扰人心弦。 平直的肩线挡住后面的建筑,她目力所及仅能容得下他。 让人禁不住头脑发昏地想: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孩喜欢岑望。 电话被方兰挂掉,姜喜澄拼命拖回跑偏的思想,若无其事重复: “我刚才是说,我得走了,要一起回吗?” 岑望说好。 姜喜澄先跑出两步,又微笑着转过身,等他把小猫抱到猫包里。 她今天穿了条蓝色格纹半裙,裙摆随着动作的幅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岑望快走几步,跟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日影斜沉,少男少女在明丽的霞光中相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