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中,不知夏老太太怎么自己拄着拐杖走出来, 然后小警察有所不知就将人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小警察还在想, 这老人是谁, 怎么也没人看管着。 紧接着老太太就晕在地毯上,好在他眼疾手快整个抱住了,“快来人啊,叫救护车吧,这儿有个老太太晕倒了。” 一窝人围上去,赶紧把人送了医院。 刘队从事发的房间出来, 看了会儿确认人没事,才说:“成吧,反正迟早得做笔录。” 救护车就在下面, 夏老太太直接让救护车拉走了,随行的还有夏可苓。 这一屋子的人, 全部被盘问了来回三遍才算结束。 袁沅总觉得刘队这个人, 看着平平常常一人,穿着便服,丢在人堆里简直找不出来, 但那双眼睛里还是有些令人忌讳的地方, 她跟他聊完,也不敢跟夏钧太亲近, 怕他看出异样来,万一问到小孩子,这里头很多东西都说不清楚。 夏钧倒是比她想的要剔透, 害怕真是怕极了,毕竟是死了人的大事,但竟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童修丽也没出什么岔子。 最后警察同意放人走,夏克铭一个车,童修丽夏钧和袁沅一个车回去的。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三人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袁沅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一辆车的车屁股,黑色的车身、透了血一样的红色车灯,直直冲撞在她的眼睛里。 那辆车里坐着夏克铭。 突然之间,更加陌生的夏克铭。 袁沅不清楚今天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周庭扬死了,她眼尾扫到童修丽,她闭着眼睛搂着夏钧靠在椅背上,不知为何,她没有以前那么惊慌。 或许是在夏家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令她麻木了,以往那个遇到事情就坐立难安的童修丽似一改面貌,变得有些事不关己。 而她和周庭扬的关系,是否就因为周庭扬的死,就此掀过? 袁沅也闭上眼,她唤醒自己的记忆,反复轮播夏克安和周庭扬的对话——一定是很要紧的事情,要紧到了夏克安会出手打人。 周庭扬的死,会是一场意外吗? 袁沅对童修丽道:“嫂子,我得回去。” 童修丽陡然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她活络了下眼珠,“阿沅……”她的声音沙沙的,夏钧也抬头看着袁沅。 “明天得上班,我……” 夏钧被童修丽再度揽回去,她慢慢地道:“好。让毕师傅送到你楼下。” 袁沅点头,她现在满脑子混乱的想法,趁着这些事情还没有过去,她必须要抽丝剥茧的理一理。 现在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回到家中,袁沅将欧阳找出来,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按照她所知道的时间顺序如数说了一遍,一边说手中握着笔颤巍巍地记录。 “关键就在夏克铭身上,有什么是周庭扬可以拿来做把柄的?”欧阳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奇怪而诡异的沉默同时在电话两头延续了整整一分钟。 全屋里灯光敞亮,袁沅将笔放下,纸上有今晚到场的所有人的名字。 一分钟后,一个名字同时在电话两边响起。 “夏可苓!” 这种认知让两人一惊,袁沅第一反应是:“不好,如果夏可苓从周庭扬和夏克安那里知道什么,那她非常危险。” “阿沅,但你要知道,一旦你的方向是这个,那么,就等于默认了夏克铭是杀害夏克安的人了。”欧阳顺着她的思路道,“如果真的是夏克铭,那对付夏可苓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现在在医院,陪同夏老太太,现在估计醒了。”袁沅将拆卸下的假肢从沙发边的置物架上取过来,“不行,我得去见她。” “什么?太危险了。”欧阳快速道,“你知道万一你猜测的方向是对,夏可苓可能会活不过今天!你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假设我猜测的方向是对的,那夏可苓就一定知道原因;相对的,她一无所知,那她就是安全的。”袁沅沉着地道,“欧阳,夏克安的死太奇怪了,也太突然了,夏克铭如果要杀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人在国外为什么不找人灭口?而要死在眼皮底下?” “我不懂了,你的意思是夏克铭没有杀夏克安的动机?”欧阳感觉糊里糊涂,不知道袁沅在想什么。 袁沅将假肢安装好,站起来,将裤腿放下,“不,按照周庭扬和他的对话,夏克安是有证据然而不准备对付夏克铭——至少我听上去,他还在维护他。而夏克铭,可能是才知道夏克安清楚这件他一直在隐藏的事情。” 欧阳那边静了下,似乎也有笔触沙沙的响动,“你的意思是,给夏克安招致杀祸的是周庭扬?如果他不提,也许夏克铭不会知道他们这些人拿了证据?苍天,到底夏克铭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夏克铭别不是杀人放火走私贩毒吧。” 袁沅寻思了下夏克铭其人,缓慢道:“都有可能。” “……”欧阳无话可说,立刻反应过来,“不成,阿沅,我不能让你去以身试险。夏可苓就算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以卵击石触夏克铭的逆鳞。” 袁沅想了想,“我不是一个人去,我再找个人去。” 找谁? 那个全名叫做刘权的刘警官。 欧阳大致听了袁沅对刘权的判断,“那成,你手机随时开机,任何情况保持联系。” 袁沅那这车钥匙出门,临出门前她福至心灵,在开放式厨房的地方拿了一把银色的叉子放在裤兜中。 然后电话拨给刘权。 刘权还在警局没回家,一听袁沅找他帮忙去一趟正康路的医院,一边动作一边问道:“你是有什么线索吗?” 这里很多东西根本一时间说不清楚,袁沅只说:“按照我当时听到的情况,可能夏克安的妹妹很危险,她现在一个人在医院陪着老太太——” “袁小姐,这不是你的直觉吧?”刘队轻飘飘地问。 袁沅将车门打开坐进去,深吸气,将自己了解到的夏克安与周庭扬,周庭扬与夏可苓的关系拎了一遍,“你明白了吗?周庭扬是为了钱才进的夏家,而且手里拿着一些不可见人的他所谓的’证据’,夏可苓如果在跟他交往中知道这些证据……” “你知道吗?你现在作为唯一主动说自己在现场的人,你本身就是嫌疑对象之一。”刘权毫不客气的道,“我们这里重要现场证物上的指纹已经出来的,在现场搜集到的一个蛋糕盘上有你和夏克铭儿子的指纹,在夏克安尸体的口袋中有一个银勺,上面也有你和夏克安的指纹。” 袁沅一怔,“那你完全可以怀疑,我一个人先后杀了周庭扬和夏克安两人。没关系。”她将电话挂了,不准备与他纠缠下去。 夜半的马路空旷,从这里到正康路的医院,最多就十五分钟,袁沅眼观六路地飞驰在无人街道上。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预感夏可苓可能遇到危险而做出这种事。 终究那是一条人命,就算她今天猜错了,她也要亲眼确认人没事,才能躺下睡得着,否则午夜梦回她不希望自己活在某种奇怪的思维拉锯中。 医院就在面前,她将车子塞进车位,手机意外地响了,来电的是刘权。 “喂,你到了没?” “你在医院吗?” “在,抽了半根烟了你才到。”刘队没好气地说。 “你在等我?”袁沅更是气急败坏,“你等我干什么,你去找病房找夏可苓!” 刘队在那儿停顿一会儿,才道:“我就在病房外,夏克铭也在。” “夏克铭——”袁沅重复这个名字,谨慎地问,“人没事吧?” 刘队道:“你自己上来看吧,我反正看不出什么。” 袁沅一边等电梯一边想,夏克铭现在不是应该在家吗?难道是中途拐到医院来了? 等她上去了,夏克铭、夏可苓、刘权都在等她。 神情冷肃的夏克铭远远地望着袁沅,走廊的灯太明亮,他的脸色既苍白又冰冷,而黑漆漆的眼眸里什么都看不到。 “我来看下老太太怎么样了。” 这个蹩脚的理由真的是让袁沅自己都有些无地自容,她看向夏可苓,只见她手指间夹着烟,颤抖着送入嘴里抽了一口,夏克安和周庭扬的死对她而言似乎是一场异常巨大的打击。 夏可苓坐在椅子上,而夏克铭就站在她身后侧方。 而刘权靠在对面的白墙上,袁沅的出现吸引了两兄妹的视线,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打量两兄妹。 “还没醒。”夏克铭对袁沅道,“刘队来问点事。” 袁沅想,他一定也对自己这么关心夏老太太感到不解吧。但既然话是这么说,她得表现得真实点,推开门进去,坐在了病床边。 她感觉到夏克铭和夏可苓之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所以,是她猜错了吗? 门外有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夏克铭似乎态度强硬,认为夏可苓的状态不适合继续接受问话,而希望刘队这种连夜赶来的“敬业精神”用在破案上。 袁沅走的时候,望着夏可苓,她的眼神也聚焦在她身上,似乎带着一种荒诞的悲悯,这种近乎与夏可苓绝缘的气质竟然在此刻如此深刻而明显。 那代表了什么? 刘权在电话里特地存了一遍夏可苓的联系方式,“我明天上午七点在联系你,如果你也想早点找出凶手,希望你尽量配合。” 夏可苓点点头,烟支上的烟灰落在白皙手背上都似乎毫无知觉。 袁沅未免让夏克铭看出端倪他们俩人是一起来的,先走了一步,等到车上开出去一段,才听到刘权的电话,“你跑哪儿了?到前面那个泰平路跟文芳路交叉口停一下。” 文芳路口就在眼前,附近有个24小时便利店,袁沅将车开在门前路边停好,进了便利店买一瓶水,她将地址发给刘权。 上夜班的店员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面色不太好的美女慢慢走进来,她一条小腿细细的金属杆,他还以为自己睡得糊涂看错了,猛地一惊醒,才接过袁沅递上去的20元钱。 “再给我下一份面条。”惊慌过后,胃才开始造反。 “给我也来一份,要辣,重辣。”刘权的声音传进来。 袁沅看他一眼,再找了张10元递过去:“一起算吧。” 两人在窗边那一排简易高脚凳上坐下,袁沅见刘队抽了张纸巾,给两人面前的台面都擦了擦,特别细心,她说:“你有洁癖吗?” 刘队耸肩,“没有啊,但有纸就擦擦呗。” 袁沅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突然会戴手套?” “不知道。”刘队笑了,“你把我当神探吗?我等凡人,天天等着国家救济。” “你不是。”袁沅道,“看得出来你对夏家的事情很上心。” “此话怎讲啊袁小姐?”刘权三十多了,大晚上的不睡觉跟一个小姑娘在便利店唠起了嗑。 袁沅也学着他耸肩,“不知道。我大部分时候都依靠直觉。” “所以我说你们女人啊——”刘权话说到一半没继续下去,“算了,一棍子打倒一片。所以我说你啊,大半夜的跑什么医院?你看人家兄妹多和谐,多——” “可别说你没看出来。”袁沅突然截了话,“夏可苓今天死了二哥跟未婚夫,你经手的案子多,你觉得她这样的表现是这样的吗?” 刘权没答话,就着便利店的灯光和外面马路上的路灯再看了一眼袁沅,“你的直觉,不赖啊。” “面好咯!”店员喊了一声。 “我去拿你别动。”刘权赶着先把袁沅那份端过来,再去取自己那份,顺便给两人拔了两双筷子,“都别说了,先吃饱吧。” 一顿西里呼噜,刘权放下纸碗和竹筷,看着袁沅慢条斯理一口一口连声音都不发出来地吃面,“你在夏家这么多年,教养你的是谁?” 这突然而至的问题,袁沅摇头,“没人教养我。夏克铭忙着上班,我高中住校大学住校,也不常在家。” 刘权点头,看她没吃完,就没继续问。 袁沅擦了擦嘴才算吃完这一顿迟到的晚饭,“今晚谢谢你了。” “别谢,来,我们好好说说这个事情。”刘权将两份面碗拿去丢了,拐回来道,“我这儿有一份夏可苓的口供,她是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一直在外面跳舞,跟朋友聊天。” “最大的嫌疑,所以还是我。”袁沅苦笑。 “不,还有那个夏钧。”刘权指出道,“你那个盘子上有他的指纹,更重要的是——你说的你藏在帷幔后面,那里还有一个孩子的脚印,后来我去观察夏钧的脚,的确差不多。” 帷幔那地方,就算酒店打扫也不会经常扫到,留下脚印这一点,倒是很平常。 “是的。”袁沅想了想,将当时的情况补充了进去。 “这么说,你是在夏克安送夏钧去宴会厅的时候出去的,等于这段时间里夏克安是不在那间房里的。法医那边初步判断两人死亡先后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如果没有你的这通电话,可能为归结为意外伤人和畏罪自杀。” “不可能畏罪自杀的。”袁沅冷笑,“夏克安这样的人。他是这样的人话,当年我父母死后他为何好好活着?” 刘权知道她说的是夏克安的车祸案件。“你要那个卷宗干什么?” 袁沅将水瓶子放在两人面前,“我有夏克安的亲口证明,那是一起谋杀。” 一时间刘权的神色非常复杂。 “我有证据——哦不对,证据不足。”袁沅无奈地道,“一段录音,不过恐怕算不上有力证据。” 似乎是在衡量利弊,刘权好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没错,这可能不是意外,因为那间房的三面玻璃种,只有中间碎了的那一片玻璃,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什么?” 这超过了袁沅的认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间房的这扇窗动了手脚。” 一想到监控失灵,袁沅立刻瞪大了眼睛,看来不仅仅是蓄谋,还是筹备已久的。 “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谁动了那扇窗?换了玻璃。连你都刚好进去吃了个甜品,其他人难道不是凑巧?” “不——”袁沅的思路再次混乱,“你等等我。” 她在货架上找了个本子和黑色签字笔,付了钱拿过来,随便打开一页,按照回忆将今晚出事情的楼层平面简单的画出来。 “我从这里出来,最多耽误了不到三分钟,至少到这个时候,房间里是没有人的,夏克安也因为送夏钧出去而不在。”她用箭头和时间表明。 “然后我冲到了夏老太太在的套房——”袁沅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在门口遇见了夏克铭。” “我记得你说过,你现在又想到了什么吗?”刘权猛地声音一提。 “对,他很奇怪,他带着一双黑色的牛皮手套。”袁沅思考了下,“挺常见的,很多男人都会冬天带的那种。”袁沅想了想道。 “在之后我给你打电话,电话有记录,可以查到时间,我从这里出去也就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出去因为特别担心夏克安留意到我,所以我一直在找他,他已经不见了。” “再结合法医的口径,也就等于你从房间出来之后那五分钟时间内,夏克安也死了。” “你们怎么能证明,他们是死在同一个房间?”袁沅设问。 “两具尸体的位置太接近了,从这么高的楼掉下去,基本上可以确认在同一层,其他房间我们排查过,没有这个条件和方位。”刘权犯了个白眼,“不过明天白天会再去勘探一次,做一下具体的测试来做最后确认。” “对了,夏克安和周庭扬起过争执,所以……” “所以周庭扬尸体上有伤痕,尤其是脸部。夏克安的手背指关节的地方也有痕迹。”刘权道,“也可以侧面佐证,你的确在场,偷听了他们说话。” 袁沅握着水瓶,“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也许我不躲,或者中途出现,周庭扬不会死。” 刘权掏出一根烟,“现在的关键是,他们为什么死——夏可苓跟夏克铭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有人蓄意谋杀某一个人,因此搞掉了监控和换了玻璃,这么大动静,谁才能造出来?” 袁沅很久没回答他,他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说来说去,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夏克铭。” 刘权摇摇头,“哎,大老板啊,不好弄了。” 袁沅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末了才听刘权站起身道:“过一天吧,我给你找找。” 找什么,自然是案卷。 作者有话要说:刘队:从前5章熬到现在70多章,我终于要出人头地了吗? 作者:不要骄傲,分分钟让你朱局出现把你干了 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