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康路夏家私人医院急救室外,童修丽正等得心力交瘁,看到大步踏来的夏克铭站起身,“克铭你总算来了。” 夏克铭轻拍她的肩,“没事就好。不要多想。” 童修丽点点头,与跟在后面的静阿姨两人握住手,这个家里何曾发生过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童修丽开着车子从夏家宅院大门开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若不是身边有个警察陪着,她随时可以在路边停下整个人都崩溃。 也庆幸的是,早晨时分路上车少人少,才让她勉强坚持开到城外那座垃圾场。 显然是三不管地带,各种垃圾堆得满山满谷,就算坐在车里,童修丽也能闻到一股很难形容的恶臭。 当时等了很久四下无人,其他车辆不敢跟进远远地在外面接应。 藏在副驾驶底下的警察跟刘队长联系,直到过了绑匪定好的六点,都看不到一个人烟,只有夏家黑色的奔驰在几堆巨型垃圾堆之间孤零零地停着。 童修丽本就吓得冷汗如雨,脑子里只记得夏克铭说过那句话:不要下车,情形不对就直接开走。 直到副驾驶的警员说刘队长通知他们有人发现了被绑架的袁沅,童修丽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吓得不能说话。 毕竟这两年电视剧、新闻里放的绑架案杀人撕票,比比皆是。 童修丽一字一句地将刚才如何看到袁沅血迹斑斑地被人找到的情形说给静阿姨听,两个人都心疼的抹泪。 夏克铭不发一语,刀锋刻就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情绪。 为了避开人,医院主任下了命令封闭整一层楼,闲杂人等不准进入,以至于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几人和刘队长。 “刘队长,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我们这边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事已至此,如果继续调查,那500万,也不可能追查回来,夏克铭就当此事是花个钱买个教训。 刘队长在一线干了十三四年,从没见过这种绑匪还没拿到钱就将人质放出来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绑匪已经通过别的渠道拿到了钱。 至于是怎么拿到的,他望着夏克铭,这人从眼角眉梢嘴角都散发出一种冷淡的态度,显而易见不会将其中的道道说破。 不过,看破不说破,刘队长也深谙此道,“恩,好,那下次夏董需要我们警方配合,再联系我。” 出了医院,刘队长钻进停在马路边的一辆警车。 “回去吧,这事儿到此结束。” “刘队,这夏克铭不是摆了咱们一道吧?”昨晚上沉不住气的警员从后座扑过来攀上副驾驶椅背问,“接下去怎么办?” “回去睡觉啊,怎么办?你还能逼着他跟你说他给绑匪送钱?”刘队长轻飘飘地说,伸手用力揉了揉后腰,“不行了,我这老腰非得断了不成。” 开车的警员将车拐出去,“感觉我们被当马遛了。” “别说瞎话,给人民服务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这话听得后驾驶的人第一个不服气,“得了,这种能有私人医院的人叫富翁,跟咱老百姓绝对是两回事好吗!” 没人接话,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六月初的早晨,一直都很闷热。 车子拐过红绿灯的时候,司机后面那位置的人补了一句:“那个被绑架的女的,跟这家人什么关系?真的绑错了人?别不是夏克铭的私生女吧!” “……”刘队长把车上一矿泉水瓶朝后砸过去,“你还真别瞎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这事儿我知道,十几年前,夏克铭的弟弟夏克安在高速上开车撞了一家四口人,那家有个女孩命是真的大,抢救过来了,不过小腿下面都没了。夏克铭一打听对方亲戚朋友基本没有,就大大方方公开收养了。就是昨天被绑架的那女的。” “这都可以?肇事者夏克安呢?”刚才瞎说八道的人来了劲儿问道。 “听说是出国了,再也没见过。” “妈的我是问你判了几年?” “判?”听过旧事的人笑笑,“夏东集团从夏克铭他爷爷那一辈就扎根在广城市,能让这么大的儿子放着青春年华去坐牢?” “靠,真他妈有钱为所欲为啊。”这小伙子不信邪,继续问,“那这女的就甘心情愿待在他们家被收养?” “那不然呢?醒过来自己腿没了,家人都没了,那会儿估计才十岁吧一小姑娘,你让她拿刀砍夏克安吗?” 刘队长估摸着也听说过这事儿,补充道:“这是意外车祸,不是仇杀,不是一回事。而且夏克安自那以后就没回过夏家。她估计见不着。” “那这里面,夏克铭有点厉害啊。能把这么大一个车祸幸存的姑娘养在身边。” 开车的警员说了一句,“你以为广城第一慈善人,是吹的吗?人家砸钱做的善事,还是不少的。” “这,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啊,我们小区有个老年人慈善基金就是夏东集团出钱弄的,挺像模像样的,帮过的人孤寡老人真的不少了。” “别扯远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回家休息吧小崽子们。”刘队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眯着眼睛在车上睡了过去。 * 医院,袁沅被人从急诊室送到顶楼的高级病房,已经转醒,她的手摇摇摆摆的抬起来,被童修丽一把握住。 “阿沅你醒啦,太好了!” 袁沅呆呆地反应了几秒钟,无助弱小的眼神盯着眼前的脸,确定说话的人是童修丽之后,才用尽全身力气反握回去,嘶哑的喉咙发出令人悲悯的声音:“嫂子,我的腿好疼……” 登时,童修丽就心疼地哭了。 袁沅从来面色都淡淡的,嫌少喜形于色,哪有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刻?平时问她上班累不累,腿好不好,她都说挺好,没什么问题,怎么像今天会自己开口喊疼呢? 昨天在电话里明明是被绑匪打了,也忍住没痛哭流涕地喊出来叫他们着急,今天这一声——真是疼到了极致才忍不住的呐喊。 “没事了阿沅,你没事了。医生说问题不大,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童修丽抽湿巾给袁沅擦眼角的热泪,着急地安慰她,“医生重新给你检查过腿了,说是有点感染,已经处理等几天恢复恢复。假肢重新再换一个高级的。” “嗯。”袁沅在枕头上勉力点头,听完一席话,整个人从不太清醒的状态回神,坚强地说,“嫂子你别哭,我就是吓坏了。” “嫂子也吓坏了。”童修丽哭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在童修丽和静阿姨的帮衬下,袁沅清醒后吃了点东西,原先静阿姨准备的糖水医生不建议现在吃,临时换成了米汤。 童修丽又跟袁沅讲述了一遍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情,等童修丽跟静阿姨让司机王志接走,夏克铭才施施然出现。他刚才一直在院长办公室,并未直接到病房中。 “怎么样?” 夏克铭站在病床床尾处,脸色略苍白,也是一夜没睡之后的疲惫。 对夏克铭,袁沅不敢随意说话,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又刚醒不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夏克铭并没有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阿沅,这次你是帮可苓挡了灾。这件事我会记着的。” 这句话令袁沅一愣,她垂眸的眼睛露出一丝了然。 “我记得你很久以前说想有套自己的房子……” 袁沅听到这话,慢慢抬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连她跟大嫂闲聊的小事都能记住,这个认知令她背脊生寒,“先生,我……” “如果想要其他什么,我也可以满足你。没关系,告诉我无妨。” 话虽如此,但夏克铭的姿态并不低,话语之间的淡漠疏离一听便知,“你这几年在家里和公司都出了不少力,就算不发生这次的意外,也理应给你一个阶段性的奖励。” 袁沅摇头,十分笃定地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房子,等过几年我存的钱够了,自己会买的。谢谢先生的好意。” 被拒绝的夏克铭并没有生气,淡淡地道:“那就存着这个愿望吧,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记得开口。” “好。”袁沅谨慎地应下,看到夏克铭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折身出去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靠在白色的枕头上,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一次复盘了一遍,她想到夏克铭所说的那句话:你是帮可苓挡了灾,应该是确认无疑的,否则夏克铭不会像这样拐弯抹角地提出要送东西来意思意思。 不过,袁沅极有分寸的懂的,这不过是夏克铭笼络人的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