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僵持中,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 是陈飞月。 三个人都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袁沅示意她进来。 “沅姐, 这些是要签的文件,我放这里啊。”陈飞月感觉自己进来得不合时宜,又有点担心地望着袁沅。 袁沅却道:“你帮两位警官倒点水吧。” 费警官将记录本子放在办公桌上,“我借你们这儿洗手间一用,麻烦这位小姐带个路吧。” 等陈飞月快速给他们倒了水出去,办公室只剩下袁沅和刘队。 刘队拿着费警官记录的文字扫了两眼, 将本子合上,问袁沅道:“你的紧张太过度了,如果我不是见过你临危不惧, 倒很难想象你这么怕事。” 袁沅不出声,眼带不解地望着他, 却见他走到办公室门背后, 将门一锁,然后当着袁沅的面给同僚打电话,“小费, 你去楼下等我, 我一会儿就下去。” 刘队说完这话,坐下拿起水杯喝了几口纯净水, “我不妨跟你透个底,这孩子的事情我们屁证据都查不到——按照这么个流程走下去,到最后就是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结案。” 袁沅也拿起杯子,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刘警官,我真不想牵扯进去。” 刘队长注意着她喝水的动作,小口抿着水,的确不太放松,“这样——”他换了一副口吻,“我问,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可以,行吗?” 袁沅没作声,她握着水杯,看向刘队长。 刘队长了然,“这小孩儿的死,有人跟你说过,这个人知道情况,是吗?” 袁沅点头。 刘队长想了想,继续道:“网上说他被人强/奸,是真的吗?” 袁沅迟疑了下,点头。 刘队长俯身向前,正色问道:“也是告诉你消息的人告诉你的吗?” 袁沅毫不犹豫地点头。 刘队长靠回去,“这个人——是这小孩儿学校的领导或者老师吗?” 袁沅摇头,她的眼睛往上看了一眼,又缓缓地看向刘队长。 “在你们楼上?”刘队长凭着直觉问。 袁沅点头,松开水杯,仔细道来:“我是事发第二天,在公司遇到我们的总裁办公室主任——他当天也在,夏东集团跟慈善城项目,他是重点对接人。”她将那天在车库,柳副主任说过的话,依稀重复了一遍。 刘队没有记录,只是神色淡然地听着。 “现在这个群已经解散了,人员根本找不到是哪些。这你知道吗?” 袁沅摇头。她本就不在群里,又怎么会知道呢? 刘队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那十万块钱,是慈善基金这边协调给的?” “这我不知道。我也是他出事了才知道缘由。”袁沅如实道,她看着刘队复杂的表情,反问道,“刘队,这查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刘队聚精会神地望着她,“这起案件,可能是他杀。” 袁沅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浑身一怔,毛孔都似在瞬间打开,有些惊愕,“有什么具体证据吗?” 刘队敲了敲自己架起的膝盖,“没有。我的直觉。” 两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对方的表情都有些故作平静。 许久袁沅才道:“刘启明——你们去问过没有?这个孩子学校的领导。” 刘队点头,显然已经问过了。“接到报案第一时间去慈善城了解情况,就是他负责接待的。” “那天我听说了这件事,一开始以为是以讹传讹,所以抽时间打了电话给他确认,不过也没多说,只是大概提了一下。”袁沅的大脑几经周转,决定相信眼前这人一次。“他提到了这孩子是孤儿,语气口吻比较庆幸……” 刘队听到这话仔细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道:“那你还有其他联系过的人吗?或者是提到这件事的人?” 袁沅一再摇头,“没了。我以为是单纯的自杀而已——”事实上,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刘队苦笑,“保不齐回头就是自杀结案。”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最多抓到个强奸犯……” 他站起来和袁沅握了握手,最后道:“袁小姐,关于这个案子的猜想,希望你听过就忘了,别放在心上。” “希望你们早点查出真相吧。”袁沅收回手,在刘队难辨的眼神中送他出去。 刘队下了楼,喊上楼下等着的同僚一起去开车,上了车费警官才问:“刘队,你问到什么?” “没什么,小姑娘有点紧张,后面说是知道这件事,那小孩儿被强奸也听说人说过。”刘队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费警官一边开车一边道:“这女的,长得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就算是少了一条腿,都不影响,也是绝了。” “想什么呢?一天天的不好好办事儿!”刘队拿着硬壳的笔记本抽他,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袁沅在谈话后段提到的刘启明。 他想起那天刘启明接受问话的样子,沉着冷静,甚至有点迂腐气,因为这起事件忙得焦头烂额,但也一直在推脱自己不清楚这件事,只是按照章程办事——现在听袁沅的意思,刘启明不仅仅知道那小孩儿遇事,而且还在想对策处理这件事。 “走吧,去慈善城再兜一圈。”刘队道。 费警官的动作很快,轻轻一挪方向盘就拐到了去城西的路上。 * 等刘队一走,留下袁沅反而惊魂未定,刘队竟当着她说自己怀疑是一起他杀——她寻思着要不要找欧阳再查一查。 “笃笃笃——”陈飞月探进来,“沅姐,你怎么了?” 袁沅反应过来,“没事。”看她要问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句,“慈善城那边出了点事情,来找我了解情况的。” 陈飞月“哦”了一声,“是那个小孩子自杀的事情吗?” 袁沅点头,这种事一旦疯传起来,少不得人人都要八卦一句。 “慈善城真的是不太平。”陈飞月收起她桌面上的水杯,“话说那个慈善基金会的会长,不是这两天传出来包养一个小女演员吗?” “谁说的?” “广城本地论坛上,有个匿名爆料——”陈飞月道,“不过早删除了。太乱了现在世道。” 袁沅一听,“是这样,公司里这些事还是不要多说了,快去上班吧。” 陈飞月乖乖出去,末了还问她去不去参加部门聚餐吃个饭,袁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现在哪里吃得下。 袁沅理了下思路准备找时间跟欧阳碰下,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是司机王志的电话。 王志似乎从来没有主动给袁沅来过电话,反倒是她偶尔有事需要帮忙才会找王志。 事出反常,袁沅立刻接了电话。 “袁小姐,我,王志。”那边声音很稳,是平常沉着的样子。 袁沅觉得奇怪,“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王志惯常照应家里的事情,又在夏家呆的时间久,上下关系也拎得清楚。 这一通电话,实在给袁沅不太好的预感。 “是这样,我今天送钧钧去上课,他嘀嘀咕咕说这两天太太和先生都在吵架,又哭又闹。” 本不该是王志过问的事情,但他还是如实对袁沅道,“这倒不是要紧的地方,要紧的是,钧钧说静阿姨天天给太太送药去吃,但太太不吃,也吵起来过。” “具体什么病知道吗?”袁沅想起之前见童修丽,没感觉要到吃药的地步。 王志那边似乎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说:“袁小姐,你最好回家帮忙看看,太太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袁沅云里雾里地没明白,只能道:“行,那我今天下班就去看一眼。” “那敢情好。”王志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袁小姐,我这里你就——” “嗯,我知道的。”袁沅道。 王志是家里的司机,在中间传话说这些事,本来就不合适,袁沅自然很清楚分寸。 等晚点下了班,袁沅特地先给静阿姨去电话,说了一下自己想回家取点东西的想法,静阿姨倒没有任何异样,老样子叮嘱她开车小心就没再说别的。 等到了夏家,夏钧跟夏可苓在客厅玩乐高,巨大的乐高房子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打眼。 “沅姑姑!”夏钧惊喜地光着脚冲过来抱住袁沅。 袁沅捏了捏他脸颊,自然而然地问:“妈妈呢?” 那边夏可苓钻进搭的乐高房子里,在里面捣鼓东西,连正眼也没给袁沅一个。 静阿姨走出来笑着迎她,又指了指二楼,“太太,在楼上。” “哦,那我先回房间下。”袁沅未免太刻意,先这么说着,静阿姨一直跟着她,两人叙叙家常,最后才指了指袁沅房间那扇门,“太太搬到这间了。” 袁沅意外地看了眼静阿姨,“那我先去看看嫂子吧。” 静阿姨笑着点头目送她敲开房门进去。 袁沅被童修丽瘦弱的样子吓了一跳,“嫂子?” 童修丽看她来了,目光炯炯有神地走过来,“阿沅,阿沅——”尾音带着哭腔的,似很痛苦,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阿沅来了,阿沅来了。” “嫂子你怎么了?”袁沅惊讶不已,拽着她坐在床边,看她瘦得手都只有皮包骨头,心疼不已——难怪钧钧都要担心了,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神采奕奕的童修丽。 “阿沅,你能不能跟克铭去说,我不要吃药了,我不想吃药,我没什么事情不想一天到晚吃药。”童修丽一叠声地说着,“我记性也变好了,不需要吃药了,真不需要了。” 之前童修丽还说要跟夏克铭谈离婚,袁沅没记错的话,她连律师都找了,怎么一转眼她成了这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吃什么药了?”袁沅看了眼台面上,却也没发现,只能问她。 童修丽指了指门口,“静阿姨给我的,在菜里,在菜里,我闻得出来。” 袁沅看了眼那扇门,她恍惚记得静阿姨在她进门前似乎也没转身走,或许此刻正在门口听着,她顿感不好,“嫂子你别多想,没事的没事的。” 童修丽被她抱在怀里,似乎稳当了点,两人的心跳都很清晰,好一会儿,童修丽完全安静下来,却在她耳边说:“阿沅,你帮我出去,我想出去。” 袁沅抱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半晌停顿,末了才拍着她肩膀轻轻答应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