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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事

养女的自我修养 工人阶级 6038 2024-07-11 03:19
      绕了一大段路,袁沅才避开堵车的主干道。   一个又一个路口似乎在诱惑她, 呼啸而过的车辆像是在对她说, 袁沅, 你不必着急,既然知道那是方镇平背后捣的鬼,你去了,未必不成为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袁沅提了提速,皱着眉一路将车开到集团公司。   情况远比袁沅想象的复杂,这条路上已经堵了车, 不少车车门大开,司机跟行走的路人都围在大厦门口往里面张望,人群挤做一堆。   从外面看简直以为是疯狂的抢购场面。   喇叭声此起彼伏, 袁沅一看这阵仗将车子拐到大厦对面的小弄堂里找了个空车位将车塞进去。   “怎么这么多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吗?”   袁沅刚过马路就听到有人一直在问,拔腿冲过去。   “不知道啊, 好像是出事了。”   “这不会死人吧!”   “哎让让, 让让!”   谭非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袁沅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中挤进去。   原本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大厦现在感应门根本关不上,她好不容挤到玻璃门边, 看到偌大的大厅里坐着七七八八几十号近百人人, 还有人可能是上了一天班有点累直接躺在地砖上单腿高高翘着二郎腿。   袁沅一边顶着后面的人,往里面扫了一眼, 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   所有人都在聊天,没有一张嘴巴是闲着的, 袁沅从来没在这么荒诞的场景待过,穿着五花八门的工人坐在地上,三三两两用各自的方言闲谈,骂声笑声这儿一堆那儿一撮。   她稍微靠近点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这什么情况啊?拖工资了?”有人拿着手机录像,一边录一边问。   不少人都在拍照,手机闪光灯动一下西一下。   袁沅飞快地在人群中寻找,没找到专业机子,她想,这场景怎么需要专业人来拍,路人大众的照片散播出去,就比专业媒体发通稿来的有力多了。   而且民间传播,发酵速度快,传播内容多样,到最后事实是怎么样谁关心?人人都图热闹。   袁沅终于从人墙中走了进去,她背后都出了一层热汗,头发丝也腻在了鬓角。   谭非电话不接,她先找到大厅里的保安——这几个保安现在都守在电梯口,不让人坐电梯上去,前台的小姑娘站在接待台后面,整个人瑟缩着,打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边缘的袁沅。   几十号人不少眼睛都盯着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女人,只见她左右看了看,墙角都贴着人,索性拔腿从人群中劈面而行,也不说话,看到有人横躺在面前就绕开。   明眼人一眼就看到她腿上的假肢,纵然有心阻挠也把腿一收躲开了。   底下不少人窃窃私语:   “个谁啊?”   “么见过啊,这么年轻?不是个领导哇。”   “这女娃娃怎么还是个残疾,这公司的人?”   “鬼晓得,看呗。”   “袁——袁——”前台的小姑娘吓坏了跑出来扶她,被袁沅压住小臂,“没事。你先坐回去。”   小姑娘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说:“他们不让我上去,他们也不让我出去,我害怕。”   袁沅不知道刚才来之前这帮人对她说了什么,现在这样子是真害怕极了,连话都说的不明白,她一想才清楚,前一个他们说的是坐着的工人,后一个他们说的是电梯门口的保安。   她揣测上面的员工下班应该都从地下车库直接走了,可怜这小姑娘。   “别怕,看样子不会动手。你先坐回去。”袁沅用力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我去找人处理。”   小姑娘瞅了瞅前面乌央乌央的人,再一看大门口有人拍照,赶紧呲溜一下躲到接待台后面。   在众人的注视下,袁沅找了找看到一道西装背影在墙角打电话,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也是焦头烂额。“谭非?”   她这一喊,才把谭非叫过来,“好的庄总,对对,袁总到了,是,您要过来吗?现在吗?好的好的。”   等他电话挂了,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光,“庄总说现在来。”   袁沅拉他走到角落,才说:“楼上还有哪些领导在?”   “妈的关键时刻全他妈跑完了——”谭非破口大骂,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柳副主任说让我直接找夏董,我根本找不到。”   “这样,你将事情理顺,有条有理地挨个儿打电话给……”袁沅沉吟一会儿,“公关的杨雪峰,总裁办的柳副主任,之前总助方镇平,上面的领导全部联系一遍,不管对方来不来,一定要告知事情的现状以及严重性。”   谭非一直点头。   袁沅当没听到这句话,“底下食品工厂那边的人事呢?你联系过了?”   “那孙子也找不到——”   袁沅想,这要是陈飞月,估计都已经哭了,好在谭非承受能力强。“这样,你直接联系食品厂的所有领导——让他们来,请到上面会议室去,一会儿庄总不是来吗?让庄总跟他们谈。”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坐下去啊?刚才我初步了解了下,他们今天就一定要个说法——谁能给说法?夏董也找不到。”   这关键时刻怎么夏克铭不见了?   袁沅悚然意识到,方镇平挑了个好日子,应该是知道夏克铭一时不在。   通常公司许多人要找夏克铭第一反应也是联系方镇平——否则连她这样的中层级别也是不可能掌握其行踪。   “刚才你跟谁聊的?”袁沅问,“他们这人里代表是谁?”   谭非往外面张望,一时间居然没在人群中找到那张脸,辨认了好一会儿,“后面,前台口子边那个人靠在墙上的,嚼口香糖——对,就是这人,好像姓卞。”   袁沅跟他确认下聊的方向,才道:“你找个保安,和他一起,把大门给锁上,这大门坏了吗?怎么关不上?”   现在路人越积越多,真出什么事情,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消息。   谭非赶紧一路跑着去跟保安头子交涉,两人捉摸着去关门,门不是坏了,是被人挤着感应已经失灵,两人赶着处理,将人赶出去。   里面的人一看就开始骚动了,有人骂骂咧咧地说:   “干啥,你们干得出来还怕人看呢?”   “干嘛干嘛?”   谭非估计是忍无可忍,涨红了眼睛厉声道:“你们不是要解决问题吗!现在关上门好好解决!想闹事就别想有个说法!你们自己选!”   “哎哎哎算了算了,让他们关吧,看他们怎么说。”   里面有个人大声道,其他人跟着又坐下去。   袁沅找了下前台小姑娘,居然害怕得缩在阴影里,感觉实在是可怜,让她出来,亲自送到电梯口,跟保安说:“让她回去,她一个女孩子,你们拦着她有什么用,真打起来她还能替你们挡着?”   “袁总,袁总,谢谢。我……我回去了。”小姑娘一溜烟地跑进刚开了一条缝的电梯门。   有个保安对着袁沅道:“我们老大说……”   袁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话说到一半就自知理亏没说下去。   “卞工?我听我同事说,是你带着工人来的。”   “什么叫我带着人来的啊?大家都自愿来的,我又不是老大——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呢?”这个姓卞的工人站都没站起来,坐在地上扬起下巴不屑地道,“大伙说说是不?”   “是啊”“就是啊”“我们自己来的”   一时间掀起一阵嘈杂的声浪,吓得谭非一边抵制外部人员一边回头看袁沅。   袁沅倒不介意,“那是我弄错了情况不好意思。”她将嗓门扯大,慢慢走到人群中央,看着这些或坐或躺的工人,“我是集团公司做人事的,你们的事情呢,我刚听我同事说了,现在是这样,你们派出个代表我们再谈谈,不然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的,我搞不清楚情况,要是弄错了,对大家都不好。”   “你是领导吗?”   “你不是领导你管屁用?”   “你把钱给我们还出来!”   “对,你先钱掏出来!”   袁沅扫了眼谭非,刚才两人没提到子公司具体收了多少钱的事情,她等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才说:“我是人事总监,这个事情归我管。”   “归你管,那你给个说法啊?钱咋算呢?”   “我们临时工不是人呢?还要选,选个仙人板板!”   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袁沅脚跟边响起来,“我在你们夏东集团的厂里干了三年,三年,这儿有几个跟我一样长?我都没轮的上转劳务工。”这粗嘎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愤怒,多了几分无奈和不平,叫人一听就起怜悯之心。   终于把外人清理出去,玻璃大门也能关上,但阻止不了有心人趴在玻璃门上往里面看。   谭非确保门不会打开后挨个儿去打电话,一边走一边特别不放心地留意袁沅,也不敢走远,就在墙角站着。   “所以,你们谁能代表的,出来好好协调下,不然今天你们挨着儿坐着——坐到几点?”袁沅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还是明天早上十点?你们不少都是白班工人,明天不上班呢?一天的工钱不要了?”   这些人都不富裕,能赚一天是一天,今天也都是下了班才来的,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卞工啊!”   “反正张工还没到,卞工你去聊会儿呗!”   “卞工,你口才好,你去撒!”   袁沅等着卞工手扶着墙壁站起来,“行吧,张工还没来。那我说,但是没啥要说的,一个把吞了的钱吐出来,二个,都把我们转劳务工咯!就这么简单,你看办不办吧!”   话音落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袁沅,或疲惫、或愤怒、或不耐烦、或怀疑。   袁沅巡视了一遍,“这样,你们自己出个人,给我出一个表——上面得有名字跟出的钱,钱是交给谁的,全部清清楚楚列明白。”   “现在?”有人突兀地反问。   “你们不是要解决?就现在。”   袁沅斩钉截铁地道,   “卞工你帮我挑个笔头好、算得清的人。”   前台几个抽屉都是锁死的,只有角落里有台便利型打印机,袁沅将盒子里的白色A4纸抽出来,找两只黑色签字笔,扬了扬手,   “你们排队,一个人来记,记清楚了,回头我们去帮你们拿钱,谁没登记到,漏了退钱到时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   她将后面的话说得很果决,果然不少人都犹犹豫豫地站起来。   卞工不耐烦地随便指了个小年轻:“大力,你来!”   这名字,叫袁沅吓了一跳,她顺着卞工的手才看到一个瘦小的高个一咕噜爬起跑过来,不是程大力,她不知为何敏感地多看了一眼,才将纸笔交给他,   “你填过表格吧?分五个列,把人名、电话联系方式、金额、交钱的人,能记得是几号交的就也记上。”   名为大力的男孩子回过头看了眼卞工,“成不?”   “成,成就这么办呗。”卞工不耐烦地朝门外看,跟大家伙儿招招手,“来来赶紧记上。”   谭非电话都联系完毕,走上来对袁沅汇报下情况,“庄总刚才也联系我了,让我找食品厂的领导来开会,跟你想到一块了。”   “恩,你先找,能来几个来几个。”袁沅盯着大力在记,这么多人,难不成每个人都交了2000元?她顾不得思考,跟卞工道:“卞工,这样,我看你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你能具体跟我说说,还有你们人事当时怎么跟你们沟通的这件事?”   卞工眉心皱起个川字,不情不愿地盯着袁沅,似乎在掂量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厂子的张师傅啊——你说的那个人事……”   袁沅点头,正等他下一句,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张工来了,张工来了,。”   不知为何,刚排好队的这些人一下子又乱了,有人还去抢着让保安开门。   保安被人一围起来,慌了阵脚。   袁沅看门口果然多了个嘭嘭嘭敲门的人,她快步走过去,“你们往后退,你们挤着这门开不了!”等有人主动往后退,才示意保安开门。   张工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穿一身白体恤,上半身很健壮,胸膛鼓起,他从门缝里挤进来,“妈的,老板呢?老板呢!”   这就像是刚刚平稳的沸水下的一簇烈火,气氛一下子又变了。   所有人都围着门前,冲着袁沅、谭非、保安大喊:“老板呢!老板呢!”   那边在登记的人也不登记了,冲过来加入人群。   群情激愤一下子控制不住,张工推开人,“上去找老板啊!走啊!”   有人指着袁沅说这是夏东集团管人事的,张工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妈的一个娘儿们的话你们也信!她能管得了?走,上楼,不找到老板今天不回去!”   袁沅想去拦,被谭非一把抓住,“袁总——袁总。”她没站稳反而差点摔了。   但大厦的直达电梯没有公司的卡是上不去的,这种设计就是为了避免外人来闹事。   一堆人逮住个保安就让他开电梯门,保安看情形刹不住车,想找袁沅,结果被人直接推了一把撞在电梯门上,他反应过来立刻还手——这场景一时间立刻变了味道,几个保安加入反抗的队伍,直接跟工人打了起来。   “报警!报警!”袁沅对谭非道,眼看场景已经控制不住,她挣脱谭非的手冲过去,顺手捞起前台放着的一只小的石镇马,在人群后面的墙上疯狂敲砸。   “咣咣咣——”的声音甚至有回音,一部分人听见了条件反射地安静下来。   “他们不跟你们一样是来打工吗?”袁沅大声道,“你们今天打他们,上面的监控拍得一清二楚,谁砸下去的拳头,砸到了哪里砸伤了哪里,到时候去医院检查,出了问题一个一个找。现在已经不是以前,法不责众——真上了法庭,今天只要动过手的,一个都逃不掉。”   有人顺着她的手看了眼黑漆漆突出来的监控,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被人骗了钱,觉得不公平,要个解决方法,难道他们就活该挨你们打?”袁沅皱着眉头手里拿着那个石马,一步一顿地走到人群里去,一个保安已经被打的鲜血满面,扶着电梯门框站起来。   袁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真打死了,你们那2000块赔得起人一条命吗?为了这点,值得吗?!”   她瞪着站在人群里却靠后的张工和卞工,“要闹事,还是要闹人命你们自己想。”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有4万字了(说好的10万字又可能打不止了……天惹,我为什么这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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