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困的原因,叶欢靠上软垫,很快便进入梦乡。 恍惚之间,他似乎回到了当年的洛阳,正与袁绍曹操在闭月阁之内饮酒听曲儿,等到李云叫他,叶欢想起梦境,不由摇头。 “不梦美女,要两个大男人做什么?孟德兄,你现在在干吗?” 准备出兵冀州,叶欢从来没有将袁绍单独当做对手,曹操为了将来,是一定不会坐视袁绍灭亡的,他们能联手到什么地步? 濮阳,曹府,书房和大堂中皆不见人影。卧房之内,曹操躺在榻上,额头裹着热布,形容颇见憔悴之态,这两日头风发作了。 可惜叶欢看不见曹操这副模样,否则他一定会语重心长的说:“孟德兄,小孩子不能撒谎啊,你装病,真的装出头风来了。” 按照演义中的描述,曹操的头风,很可能是眩晕症。这种病发作起来,头疼欲裂,很多患者难以忍受,恨不得用头去撞墙。 曹操虽然还没有到拿头撞墙的地步,却也是头晕眼花,目光找不到焦点,房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摇晃的,还带着重影。 包括前来探病的夏侯渊在内,曹操双眼所看的地方,根本没人。 “哥,我在这儿。”看着不对,夏侯将军伸出手,在兄长面前晃了晃,感觉上,他不是在看自己啊。 “哦,妙才是吧,为兄不能睁着眼睛,头昏。”曹操被晃的眼冒金星,但兄弟一片好意,他也不忍相责,只得闭上双眼。 “兄长,病的挺厉害啊,要不,还是去晋阳看看吧。”夏侯渊出言之后,立刻就后悔了,晋阳,他足足被叶欢软禁了两个月。 曹操心里没好气,你去晋阳都两个月了,我要是去了,叶悦之还会放过我?用手指头想,他都不会。 “妙才,为兄没什么大事,歇歇就好,你可以自便了。”曹操勉强说道,兄弟,难不成你是来膈应我的? “兄长,不去晋阳可以,不行就把医者请来一观,见兄长如此模样,小弟心里也不好受啊。”很显然,夏侯将军没能会意。 “请医者来?算了吧,叶悦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要知道是操患了头风,还不知要多少金银,我不干。”曹操断然道。 “兄长,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要那般看重。”夏侯渊将军依旧在苦口婆心,怎么看,榻上的曹操都是很痛苦的。 “妙才,你有完儿没完儿?没事你可以退下了。”曹操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哪儿是来给我探病的?添堵还差不多。 “兄长,不要动怒,先生说了,气大伤身,哦,还伤肝。”待在晋阳两个月,夏侯渊在回春居也算学了不少医学用语。 “我……”曹操一阵无语,就觉得心口有浊气升起,直冲脑海。 就在他即将出离愤怒之时,却忽然惊喜的发现,那股浊气升起,居然冲开了脑海中的某处,一时间神清气爽。 “兄长,你怎么呢?”看见曹操一跃而起,夏侯渊愣住了。 “妙才,你来得好,来得好,以后为兄得病,你当真要来探望才是。”兴奋之下,曹操赤足持夏侯渊双手喜道。 夏侯渊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怎么感觉兄长有些不对?太过兴奋了一点。当下试探着问道:“兄长,当真好些了?” 曹操双手按住两边太阳穴,甩了甩脑袋,果然不再眩晕了。 “妙才你有功,来的好,当真是好了。”曹操不无兴奋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兄长无恙,小弟就放心了。”夏侯渊讷讷道。 “来啊,把这几天的讯报,全给我送来,再去通传极为先生,操恢复如初了。”又蹦了几下,曹操才对屋外喊道。 “是!”随着应诺之声,侍者的脚步声远去,亦有亲卫捧来了厚厚一摞绢帛,曹操正精神大好了,接过便在案几上看了起来。 夏侯渊见兄长看的专注,便去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案上。 “啪……”曹操用力一拍案几,茶碗跳了起来,茶水四溢。 “妙才,你这是作甚啊?”见绢帛被茶水浸染,曹操没好气的问。 “我,我就是看兄长认真,给你倒杯茶,提提神。”后者有点委屈的道,今日的曹操,怎么透着那么异常呢? 曹操深吸一口气,放松了心情,又对夏侯渊道:“妙才你看看,这田丰刚直不阿,所言句句都是正理,本初倒好,居然将他下狱。” “哦?”夏侯渊听了,便去看绢帛中所载,原来那日田丰追上袁绍,一路苦劝,后者不胜其烦,最终田丰怒而进言,被他下狱。 “今为此子,确要两州之地,百万民众,归于他人……”夏侯渊读着,抬头看了眼尤在愤懑之中的曹操,小心的道: “兄长,这田元皓,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了?袁本初出身世家,自幼尊贵,他这般言语,也难怪动怒啊。” “妙才你啊……”曹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古人云,闻过则喜,田丰这般大才,忠贞刚直,操求之不得,岂能如此?” “可他以下犯上,还是有些无礼啊。”夏侯渊弱弱的道。 “无礼,无礼也要看为什么?当年司徒张昭为了叶欢酒后之失,砸了他的案几,掀翻菜肴,你知道叶悦之是怎么做的?” “啊?还有这事儿?叶欢也有这般经历?”夏侯渊来了兴趣,似乎听见叶欢吃瘪,就是一件值得开心之事。 “也对啊,叶悦之很少会……”曹操笑到一半,却是反应过来,脸一板道:“对什么对?身为上者,定要有容人之量。” “兄长,你且细细说。”夏侯将军的点,显然与曹操不同。 “叶悦之当场道歉,张昭拂袖而去,第二天清晨便在门口等候,一连等了三天,方才劝好,事后提起,还对之大为称赞。” “就需司徒这般刚正不阿,才能纠欢之错,大善也。”曹操说完目视夏侯渊,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兄长,小弟说句不该说的,叶悦之如此,真的有点过了,说粗点,就是有点贱!依我看,他一定是故作姿态,收买人心。” 夏侯渊遵从内心,想起晋阳的岁月,语中便有些咬牙切齿。 “嗯,妙才这么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曹操倒是一愣。 “你别管他贱不贱,就是如此,才能让其集聚四方英才。此次南山大试,颍川学子都有不少前往,这样下去……” 曹操说着,面容肃然,一个南山书院,就能得天下士子之心。且叶欢还不分士寒,尽皆欢迎,唯才是举。 最令他郁闷的一件事情是,同样不分士寒,叶欢在并州,就能得到世家的支持,而在兖州,他们口中不言,却有点阳奉阴违。 且对待寒门学子,叶大公子财大气粗,他似乎是专门和自己对着干的,每每兖州的待遇,到了并州至少翻上一倍。 “兄长,他不能和你比,叶大公子当年那名声,坏到了极点,谁见他不躲着走?如今是名声在外,那些世家不敢反抗罢了。” “对啊,妙才说的有理,没想到,叶悦之当年的纨绔,竟然成了今日的助力了。似那张叙何刚李幍等人,我当年怎么没想到。” 得了夏侯渊的提醒,曹操忽然想通了什么,不由得连连摇头。 “启禀主公,几位先生到了。”侍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曹操忙命相请,荀彧荀攸,程昱戏志才,四人联袂而来。 “主公可曾安好?”岁数最长的程昱施礼之后问道。 曹操一笑,看了眼夏侯渊:“今日幸亏有妙才前来,否则操这头风,怕是不会这么快好,如今却是神清气爽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绢帛之上,谓众人道:“各位先生,袁本初如此,岂不是自毁长城?叶悦之怕是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听着曹操一副怒其不争的语气,程昱摇头道:“主公,西都消息,叶欢长公子叶信率领凉州营,兵陈漆县,似有拿下东都之意。” “叶信,凉州营,闻听此子凉州一战,勇不可当。”曹操微微一叹道:“生子当如叶伯誉,似袁本初幼子,豚犬耳!” “主公,据最新军情,叶信麾下这支凉州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满编有万五之数,且更有九曲郎骑竹为之副手……” “加上马超的凉州人马,西都长安无险可守,当真会入叶悦之手中。”戏志才紧随其后言道,眼中不无忧虑之色。 “戏先生,你放心,操若猜的不错,这一切不过是叶悦之和董仲颖之间的戏,再如何热闹,西都也打不起来。” “哦?主公何以如此断定,叶欢就不会取西都?”戏志才再问,眼神却在荀彧身上转了转,后者当时也是这般说的。 曹操嘴角上扬,冷笑道:“就算拿下西都,还有阳平天险,冀州之处,叶欢有骑军之利,他是不会放弃此处的!” “那似主公这般说,叶欢这般作为,其非无用?” “先生,此法对操与各位可能无用,但以眼下看,对袁本初已经见效了,他若在如此下去,即使有我相助,也是必败无疑。” 戏志才闻言默然,荀攸一旁则道:“叶欢麾下,贾诩最善算人心,往往一举中的,此法怕也是他所设,专门针对袁绍而为。” 曹操点点头,将案上的绢帛收起,负手道:“眼下关键在于,叶悦之准备何时动手,又会出动多少兵力。” “兄长,幽州一线,于禁的太原军前往,能与张辽之铁骑营形成合力。而在并州,白马、飞燕、先登,可谓大军云集。” “小弟眼中,叶欢这是要集中全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拿下冀州。战端未开之时,先是乌云密布,其意也在民心斗志。” 身为大将,夏侯渊对前线的军情是极为关注的,当下便道。 听着那一支支名扬天下的劲旅,众人的心头都不禁沉重几分。说的没错,即使现在还未动兵,已经给人巨大的压力了。 “明公,叶欢固然势大,诚如夏侯将军所言,泰山压顶。但如此,亦未必不是我军机会所在,倘若他此次拿不下冀州……” 片刻之后,荀彧率先出言:“在彧眼中,关键倒还不是此间,而是主公的决断。此时若断,却也不知,是对是错。” “是对是错?文若先生此言何意?”夏侯渊不得其解,便问道。 “妙才,文若先生的意思是,此战我军是要全力助袁绍抗敌,不遗余力,还是要为自己留下后路,一旦不济,立刻抽身。” 回答夏侯渊的却是曹操,此刻他以手托腮,一派沉吟。 “主公,叶欢要毕其功于一役,他也的确有那个实力,敌强我弱,主公若有决断,彧有一计,或可行之。”荀彧又道。 曹操没有立刻出言,他的眼光不知看向何处,陷入了深思。 袁绍将田丰下狱的消息,已经传到兖州,叶欢当然也知道了此事。 “袁尚重病?是这个时候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至于田丰下狱,那是官渡之战前的事情,难不成我此战……” 收到消息的叶欢有点神游物外,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发生。官渡之战,奠定了曹操一统北方的基础,如今却换了自己。 “这是属于本公子的大战,我必胜。”叶欢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主公,袁本初这般对待智谋之臣,只会让人心寒,但与我军,却是极大好处。”见叶欢恢复正常,郭嘉出言道。 “奉孝,你这眼睛眨的是什么意思?”叶欢却是在意鬼才最后的表情,想了想,他忽然有所得,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郭嘉微笑颔首:“许子远似有投效主公之意,但却非眼下,以嘉度之,他该是想选一关键之时,以为雪中送炭之事。” “雪中送炭?”叶欢心道,官渡之战就是许攸关键时刻倒戈相向,曹操因此偷袭乌巢成功,尽毁大军粮草,令敌军无以为继。 “奉孝,要不要欢亲笔回信,许子远若有此意,条件吗,一切好谈。要官与官,要金与金。”叶欢毫不犹豫的道。 “为万全计,目下还需验证其心,冀州大战,不容有失。”郭嘉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距离出兵之日,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