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前,侍卫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报,主公,三公子病重,夫人让主公速速回南皮。” “什么?尚儿?”袁绍闻言立刻面现焦急之色,袁尚是他的小儿子,深得其喜爱,远在长子袁谭之上,没想到居然急病。 疾病疾病,后世将两字连在一块儿,代表一种意思。但在汉末,却有所不同,小病可以叫疾,大病才能称为病的。 原本面对定边军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势,袁绍已经是压力山大。之前田丰的直言亦让他心中不悦,此时不禁更担心起袁尚来。 “各位先生,爱子急病,绍当去之,军情详细,各位定夺之后,速速报来。”几乎没有犹豫,袁绍说完,便往门前而去。 “主公,大敌当前,不可因小失大……”田丰见了不由高声道。 袁绍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愤怒之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想想他还是压了下去。只不过留在此处解释,却是断然不能了。 “诸君议定,速速报我。”丢下一句话,袁绍快步出屋。 田丰大步追到门前,袁绍脚步极快,却已然去的远了。大门之处,很快隐隐传来马蹄之声,逐渐远去。 “唉~大敌当前,却为小儿之事,主公怎可如此主次不分?”田丰摇摇头,愤然长叹,那一刻,他对主公充满了失望。 “田元皓,三公子是主公最喜的幼子,大敌当前?定边军在哪里?你如此不分尊卑上下,不足与语,先冷静冷静吧。” 郭图愤然说着,竟是拂袖而去,再也没有看田丰一眼。 “公则,公则……”审配要拉,却被他一把甩脱。 “元皓先生,配亦知先生之言有理,但凡事不能细说吗?君如此出言,让主公何以堪,我去劝公则,先生可静静思之。” 审配正色说了番话,也出门追郭图去了。那边许攸冷哼一声,也径自随二人而走,观其面上有愤慨之色。 “子远。”沮授喊了一声,却哪里喊得住,不由看向田丰。 “训之兄,难道当真是丰之失?叶悦之狼子野心,觊觎冀州久矣,敌军势大,丰又岂能视而不见?时不我待啊。”田丰叹道。 “元皓,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切都是为了主公大业,亦是一片公心。可正南说的也对,你如此言之,的确容易受到非议。” “训之兄,丰亦有自知之明,方才是急了一些。可军机大事,主公却为其子弃之,犹豫不决,久后必受其害。” 田丰说着,眼光重新坚定:“不行,我要去追主公,眼下定边军看似未至,可一旦叶欢动手,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 “吾断不能见冀州之地,百万军民,落入此人之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亦要让主公回心转意。”说着他便往门外而去。 一下走的极快,沮授想拉都没拉住,再出言,田丰如何肯听? “唉~田元皓的确是刚而犯上,可同样是公侯世家,传闻张昭张子布连叶欢的案几都敢砸,他却毫不追究,这,高下立判啊。” 沮授想着连连摇头,今日的一幕,似乎给他心头压上巨石。 那边审配还在与郭图分说,却见田丰去了马厩,纵马而走。 “正南,公则,方才是丰有不是之处,但如今形势,的确是危如累卵,望君等可助主公计议,我去追,死谏之。” 路过二人身边,田丰在马上抱拳,说完之后便是飞奔而去。 “元皓,元皓,稍安勿躁。”审配的喊声之中,田丰已经去的远了,他不由看向郭图,眼神中带着少许的埋怨之情。 后者也不禁有些动容,田丰方才给二人施礼的态度是十分诚恳的。且最重要的是,那句死谏之,掷地有声,令郭图也心生感慨。 “正南兄你是对的,田元皓虽然太过刚直,但对主公这片忠心,不容置疑。可他此去,又岂能说服主公,说不得还要坏事。” 说话之间,郭图不无敬佩之意,再如何,田丰都是一以贯之。 “公则,古人有云,相忍为国,我也信公则不是没有气度之人。这样,我去追元皓,见到主公,亦能稍稍为之缓颊。”审配忙道。 “劳烦公则与训之兄好生商议,田元皓之法虽是太急,却并非不对,定边军一旦动起来,确是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审配说完也去了马厩选马,郭图点点头,又跟了上来。 “正南兄,要不要找许子远,他已经走了。” 审配摇摇头,飞身上马,又对郭图道:“不必找他了,许子远智略不乏,但气量太窄,他与田丰不和,找他反而不妙。” 见郭图点头,他对之重重一抱拳,当即策马而去。 “正南兄小心。”郭图喊了声,又站了片刻,往大堂去了。 那边许攸已经回到住所,进了书房,他倒满一杯酒,静思起来。 “田丰此人太过刚烈,必定为主公所不喜,追上去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其人眼光却是不差,此时不为,到时悔之晚矣啊……” “可如此建言,主公却看不清,还在犹疑之中。反而对之不满,他今日对田元皓如此,日后未必不会对我……” “叶欢手握重兵,定有取下冀州之心,他能遣人与我接触,想必不会薄待。那我此时又该如何?是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许攸的内心也有矛盾,今日所见,让他投向叶欢之心,又多了几分。袁绍比之,终究少了些大气,可这背主之名? “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袁本初如此,迟早一天是取祸之道。与其等到那时,倒不如雪中送炭来的好……” 想着,许攸端起手中美酒,一饮而尽,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汉中之处,李儒能看出叶欢的意图,袁绍麾下,田丰也察觉到了危险。只不过袁本初的态度,和董卓却有些不同。 他们没有想错,叶欢此时,的确在精心准备。表面上,晋阳一派歌舞升平,大公子出席各种宴会,结交四方友朋。 但在暗中,何满仓的工程军已经开始了战略资源的调动,各路人马都在加紧训练,此战一旦开启,不下冀州决不罢休。 叶府,主院的书房中,灯火依旧。除了叶欢之外,还有两人在内,其中之一,乃是蛟龙军首领甘宁,另一个正是胡风。 “兴霸,原本欢是要去你的蛟龙军一趟的,但军情有变,还是得兴霸前来才更为妥帖,辛苦了。”叶欢谓甘宁道。 “主公言重,快马数日而已,何来辛苦之言?宁虽不在,但麾下诸将,还有诸葛先生,皆能代宁之位,主公尽管吩咐。” “此一战非同小可,尤其是你的蛟龙军,欢这里有不少水军作战的想法,要与兴霸细细交流切磋一番,三五日当可有得。” “能得主公指点,是宁之幸也。”甘宁正色道,和将军交流,定边军主将怕都不会拒绝,每每所得极为丰厚。 “好,从今日开始,兴霸白日在家中好好歇息,子夜之时,便来我书房。你的行迹,除了欢与二位军师,无人可知。” 叶欢说完,却对胡风一笑,胡疯子还在眼前看着了。 “将军,我的山地飞龙除了一队,全部撒出去了。配合各地的微尘清风之人,先行潜伏冀州各处,详细已经上报。”胡风抱拳道。 “我看过了,总结的很好,有理有据有想法。不过就是这字吧,你还得给我好好练练,这段时日在晋阳,正好练字。” 胡风闻言先是笑容满面,可听到后来,笑容却凝固在面上。练字?我来晋阳是打仗的,将军让我练字又是何意呢? 挠了挠头,他还是问道:“将军,为何不让我去冀州?” 叶欢笑笑:“答案很简单,万一有个意外,不值得。这一次,我只要你坐镇中枢之处,身负指挥之责,一线的事情,虎子也行。” “啊?”胡风的一张脸立刻苦了下来,他和将军接触的不少,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叶欢的话,似乎都是不可置疑的。 “将军,我带出虎子,难道是砸了自己的脚?”想了想,终究还是心中不平,如今的他,已经爱上了山地飞龙作战的感觉。 “唉~你能带出一个虎子,就能带出十个,山地飞龙这样的精兵,只有你胡疯子才能练出来吗?难道本将军只有眼前之战?” 叶欢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胡风是那种能把实战和理论结合的极好的战将,这种人简直就是宝贝,大公子此刻是真舍不得他冒险的。 “将军~”胡风拖了个长音,甘宁一旁侧过头去,想笑却要憋着。胡疯子也会有撒娇的时候,说出去,定边军谁会信? “少废话,你是要逼着本将军说那四个字才死心?”叶欢不吃他这一套,却是面色一沉问道。 “诺,疯子遵命就是。”胡风胸膛一挺断然道。 “这就对了吗,听话。”叶欢点点头,看着爱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是好笑:“你耷拉个脸干什么,我也没说不让你打仗啊。” “啊?”胡风的神情立刻变得精彩无比,搓着手道:“将军,我就知道将军是疼我的,你说,让我干什么?” “胡疯子,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军目下最高机密。你要是听了,从今日开始就得关禁闭,不得饮酒,睡觉也不能说梦话。” “将军,这都不是事儿,禁闭,不喝酒,行,最多以后我每天晚上睡觉,在嘴里放只袜子,那样就说不清楚了。”胡风立刻道。 “行,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那袜子换成海龙的。” “我……”胡风听了,喉头不由一阵抖动,张海龙? “好了,此番冀州之战,兴霸的蛟龙军将会担负重任……”叶欢收起笑脸进入了正题,胡风也立刻端坐,听得无比认真。 一番话,说了足足有半个对时,疯子的表情越来越是兴奋。 “说完了,胡将军你来说说,此法如何?”告一段落之后,叶欢又问道,胡风打仗鬼主意多,常有意想不到之举。 “主公军师太厉害了,这么打别的先不说,曹操和袁绍一定想不到。还有,主公和将军用上陷阵一军,也是我的脸面。” 胡风激动的道,想想从水路深入敌后,自由作战,他就开心。 叶欢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道:“本将军和军师的马屁,不用你胡疯子来拍,好好想想,如何作战,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诺,将军,那我要先想想。”胡风应诺之后,正色道。 叶欢摆摆手一指角落:“去那边想去,想好了叫我,我与甘将军先探讨水军战略。我告诉你疯子,想不出来,打你军棍。” “诺!”胡风飞快的到了墙角,找了块毛毯,又把头盖了起来。 甘宁看的微微而笑,不过能有此人相助,蛟龙军如虎添翼。 接下来,主从二人便就水军战术进行种种讨论。甘宁练习良久,有了许多心得,而叶欢见识广博,二者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兴霸,你的确够用心,比我想的还好。这一战,就能真正打出蛟龙军的威风,以后任何水军,听见你的名字都要发抖。” 对甘宁的进步,叶欢是十分欣慰的,也不吝啬为他送上赞美之词。蛟龙军的目标,不仅仅是大汉,只不过眼下说,为时过早了。 “主公,若非主公指点,宁又岂能有今日?”甘宁正色道。 “我去,兴霸你不要矫情。离着出发还有时间,回去也要多和麾下交流,集思广益,但该要决断,亦不可犹豫。” “主公之言,宁必定谨记于心。” 说话间,胡风终于掀开了头上的毛毯,走过来已是一头大汗。 “将军,甘将军,我是这么想的啊,一曲现在已经分散到蛟龙军中,曲超那小子练兵之能也不在我之下,主攻还是让他。” “不过嘛,他和我比,到底少了些经验,将军你要让风去蛟龙军,最好今晚就去,快的一时是一时,会有效果。” “还有,攻击临岸的水寨与攻城还有区别,有了蛟龙驻地的实战演练,给我五天时间,风一定可以想出更好的战术。” “我军的攻击,不光要拿下城寨,重点是让敌军乱,我们才有可乘之机。且必要之时,蛟龙亦要负担阻敌增援之责!” “那样的仗,就相当于陷阵在六羊山,还得提前与蛟龙军兄弟说及详细。有了准备,战前才能丝毫不慌……” 胡风一打开话匣子,便是滔滔不绝。叶欢甘宁也不打搅,任由他发挥,哪怕所言有所疏漏,亦不会在此时打乱他的节奏。 不可否认的是,胡风的确有鬼主意,好几个设计的打法都让叶欢和甘宁眼中一亮。且不说实战效果如何,但重要的是思路。 看着疯子越来越为自信,有口若悬河之状,叶欢更是欣慰。让胡风前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他在蛟龙一样可以指挥山地飞龙。 胡风的一番话,说了足足一个时辰,随后叶欢和甘宁又给他指出了一些细微之处,再经三人讨论,不觉间,天都亮了。 让李云打开窗户,微风吹了进来,叶欢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右手拇指与中指,在两边太阳穴轻轻按揉。 “主公,今日便到此间吧,也不可太过劳神。”甘宁见了便道,这一夜时间,沉浸在讨论的气氛之中,浑然不觉。 他们马上可以回去休息,但将军却是不能,他的事还有很多。 “无妨无妨,以前大战之时,习惯了。”叶欢一笑,又自嘲道:“可能也是上了岁数,似乎有些不如从前。” “将军威风,一如既往。”胡风立刻道,看见叶欢的动作,他比甘宁还有感触,记忆中,将军从来不曾这般。 “停,我告诉你,你也别想早走,我会和军师说一声,帮你和叶春把事情先办了。成礼暂时从简,回来再给你们办场大的。” “啊?”胡风有点傻眼了:“将军,我这要打仗,成什么亲啊。” “别给我废话,你和叶春都没有家人,本将军为你主持。明晚就办,办了你就给我入洞房,兴霸待三日,你要给胡家留个后。” “将军,不能等我回来吗?”胡风又道。 “此乃军令。” “诺!” 叶欢笑了,点指胡风:“其实你小子心里挺美的是吧?叶春可不是寻常人,你给我照顾好了,要不小舅子找你,你也挺惨的。” “将军放心,疯子从来不怕,我一心待她好便是。”胡疯子先是胸膛一挺,想想又加了一句。 春夏秋冬,四人就像亲生兄妹一样,叶冬、叶秋、叶夏,谁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他们要是不够的话,还得加上毒王张离。 “那就行,回去休息吧,休息好点,今夜,本公子给你弄点烧烤,大补的那一种。”叶欢笑着挥挥手,甘宁与胡风施礼去了。 “有兴霸这么一手奇兵,将会大增我拿下冀州的希望,叶悦之,加油,搞定袁本初。”叶欢想着,靠着软垫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