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仰首向天,片刻低头,看向荀彧的目光,若有所示。 后者抚须,伸手相请:“关将军,边行边言如何?” “然,先生请。”关羽右手微抬,二人尽皆上马。 太史慈跟在右近,荀彧一开始没有说话,三人并行了数百步。 “关将军,是否觉得彧言唯靠天时,有些畏敌之意?”荀彧终于开口了,主公对此人极为欣赏,日后怕还有重要合作。 关羽默然,只是以手拈须,姿态之潇洒,看的荀彧眼中一亮。 “不瞒关将军,近年来,彧一直在研究,南山武院及定边军的一切。叶欢此人,统军用兵,不下孙吴,方有今日之势……” “吾与仲德兄安排此事,亦是无奈之举,敌军势大,冀州之战,更背靠并州幽州,两州百姓,随时可发动数十万为援。” 荀彧侃侃而言,关羽有良将之才,眼下也是个很好的倾诉者。两军日后的合作,更需要开诚布公,因此,他要做的第一点…… “魏郡之战,我军曹仁将军重伤被俘,曹洪将军至今下落不明。妙才元让及奉先所部,折损严重,当日之情,是不得不退!” “若是再优柔寡断,怕是这仅剩的一点兵力,也会被敌军席卷。非是主公不顾盟友之义,而是形势使然,不得不为!” 说到这里,荀彧微微一顿,目视关羽,似乎在等他的答复。 后者点点头:“先生,兵家之事,变幻莫测,魏郡战局,定边势大,叶欢亲出,联军的确难与之抗衡,先生之言,不无道理。” 关羽之言,皆是自身分析之后的结论,亦是据实而言。荀彧之意,他心中自也清楚,毕竟再如何设计,曹军还是丢下了冀州军。 荀彧颔首,叹了口气:“关将军,定边军自边疆起,百战百胜,但军中却极少有骄兵之气,亦是其能常胜不败的原因。” “且与旁人不同,他们也从不讳言失败。南山武院有句名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战阵之事,有时并非人力可解……” 听到这里,关羽凤目闪亮,接道:“先生,此言真意,还在叶欢信得过麾下强军,言胜言败,皆不能动摇其军心士气。” “如此一来,明言失败,更能让定边弥补自身不足,哪怕是细微之处,他们都可顾及。此处徐州之战时,关某也印象深刻。” 荀彧随之颔首,关羽此言,显然说到了点子上,乃深思熟虑之果。 “关将军说的是,叶悦之十五入军营,当年彧还在颍川读书,闻听叶公竟行此事,心中还有不信,晋阳叶家独子,岂会如此?” “后才闻及,叶欢从军,竟还是从普通一兵做起,以他的家世,乃我大汉前所未有之事。今日回看,到底是叶公眼光深远。” “主公曾言,有今日统军决胜之能,叶悦之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军旅实务,大到全军,小到一人,天下怕是无人可出其右。” “先生,此事天下尽知,又何必多言?”关羽微微有些不耐。 “将军,彧言及此,是想说,似叶悦之这般为将的,我大汉还前所未有。也许如此,才能让他深得士卒之心,信之不疑。” “千金之子,万军统帅,身犯险境,领军为奇袭之事,此乃魏郡战事之因,却非主因,北线谋划不成,南线必然要败!” 荀彧继而言之,言谈之间,不乏思索之状。有一件事情,他是不会与关羽明言的,就是程仲德那条绝计,也为叶欢所破。 “魏郡之战既了,凛冬将至,北地必将大雪纷飞,到时候道路难行,马无野草,才能阻挡定边军脚步,是以唯有天时。” 听了荀彧的结语,关羽的卧蚕眉依旧没有放开,但他也不想多问了。看样子,眼前的荀彧,依旧没有找到,对付定边的方法。 北地大雪,能影响定边军的攻击吗?关羽对此并不敢确定,当年叶欢领军击溃公孙瓒,就是在隆冬之际,为兵家之忌。 荀彧也不再多言,策马向前,与刘备合作,关羽来援。一切自然要有时机,而那个时机,就是程昱之计被识破之时。 定边军不但成功做出预判,应对的也天衣无缝。更关键的是,论对河道的了解,前者比冀州军专业的多,民众亦甘为效力。 关羽依旧在心中思量,若是将魏郡之战的夏侯渊换成自己,他对上叶欢,相同的战局,能有一战之力吗?纯粹军事的较量。 兖州,曹军诸将终于回到营中,可以好好休整。荀彧却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休息,他要找到定边弱点,还有程昱的行踪。 与曹营相比,定边大寨的气氛就要热烈许多了,虽然伤亡不小,但对久经战阵的将校士卒而言,那是胜利必须付出的代价。 叶欢率军归寨之时,飞燕骑传来消息,郭图等人果然未曾走脱,他们所有的逃跑路线,都被山地飞龙提前准备。 配合暗影与清河,护卫们也并未能抵抗多久,唯一的例外就是程昱。从地道而出,就失去了他的踪影,目下还在搜索之中。 除了郭嘉之外,随来的还有何满仓与田豫,仗一打完,魏郡的善后工作就会随之展开。物资、官员、所需一切会逐步到位。 帅帐之内,叶欢正坐,郭嘉坐与右侧,下首两厢,张飞、黄忠、张郃、潘凤、方悦、张海龙、臧空,一众大将云集。 大胜之下,人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想到过魏郡之战的结局,却没有料到进行的格外顺利,联军的主力,几乎全被歼灭。 目下,清理和打扫工作仍在继续,各军副手,完全可以担当职责。入寨之时,叶欢便和自己麾下的爱将们,一一撞肩为礼。 不用太多话,从动作和力道上,众将也可感受主公的热切。 “张郃将军,力抗敌军四日,战局有变,一日夜之间,行军两百里,龙骧军来之能战,不愧我军主力……” “黄忠将军,白马奔袭牵制,游击突破,无一不精,大功也。” “潘凤将军,五军此次之勇,欢也未曾想到,击破敌军数万郡国如同卷席。将军勇谋兼备,不在当日五马原之下……” 端坐帅位,叶欢出言铿锵有力,言语之中,不吝赞赏。话说的虽多,却绝无重复,众将各自振奋,帐中气氛越来越高。 等到主公告一段落,龙骧军统领张郃豪情未消,第一个起身道:“将军,魏郡虽胜,大战未了,合之龙骧,请为续战先锋。” “哈哈哈哈,好,儁乂有所请,欢当允之。不过续战之事,还需等候军师安排。”叶欢一阵大笑,看看郭嘉之后方道。 “多谢将军,军师。”张郃闻言大喜,抱拳躬身为礼:“将军,军师,龙骧此次,并未折损太过,倒是五军八军,二位前辈……” “儁乂,我就慢了一步,便被你抢先,也别前辈前辈的,把我和方将军叫老了。将军军师让你为先锋,龙骧军当先整补。” 不等张郃说完,潘凤已知其意,当下高声笑道。经此一战,他对前者亦有了更深的了解,来回奔袭,士卒的伤亡却是最小。 方悦亦然,抛开战损不论,说统军之能,张郃此战的确优秀。龙骧军伤亡小,绝不是仗打得少,相反,他们的任务极重。 “潘将军,兵贵神速,龙骧此刻,主力框架全在,只要休整一日,郃可立下军令状,为将军拿下邯郸!”张郃正色道。 “壮哉斯言,大胜之下,儁乂还可如此仔细,当名将之为。”叶欢赞道,龙骧军不盯别处,专盯邯郸,也可见张郃的眼光。 “将军,儁乂说的不假,龙骧军进赵国,飞可确保,无人能扰之!”张飞亦紧随其后,此时张郃的目光看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叶欢看的眼中一亮,原本时空之中,一个是熊虎之将,一个是五子良将。阆中大战,张飞击退张郃,二人是死敌。 但今日,都在定边军中效力,却是性情相投,当真缘分使然。 “将军,二位张将军豪气干云,黄某也不能落后。”黄忠此时也奋然道,白马营的损失要在龙骧飞燕之上,但抢战功? “汉升,再好的关系,也得抢,还得抢的霸气。”严纲言犹在耳。 此时郭嘉羽扇微微一摇,终于出言:“各位将军,目下紧要,还是抓紧休养士卒,恢复战力,配合满仓,明日当有定论。” 坐与叶欢右侧的鬼才,一身华贵的白貂皮,显得丰神如玉,洒脱不羁。足上所蹬,是白狐皮所制的皮靴,千里挑一。 面对郭嘉的自责,叶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为他将装备配齐。以荀文若和程仲德司马仲达之谋,叶欢觉得被算计,没什么大不了。 在魏郡之战时到来,反而是好事,给他与贾诩郭嘉敲响警钟。不要以为定边军步步领先就可以高枕无忧,敌军依旧有反扑之力。 正如荀彧分析的那样,叶欢对属下向来信任,但这种信任的基础,是建立在对方有足够能力之上,郭嘉便是如此,不用多言。 “诺!”张飞为首,众将尽皆应诺,大战未了,便是魏郡大胜之下,也不能饮酒。他们亦知,主公与军师尚要研讨下步战局。 待得众人离开,帅帐的沙盘前,只剩下叶欢、郭嘉与何满仓三人。作为后勤主官,满仓是要参与决策的,缺谁也不能缺他。 “奉孝,说实话,此次荀文若程仲德是给了叶某一个惊喜,刘玄德眼光也算不俗。他若不动,下一步,我也容不了他。” 叶欢轻松的对郭嘉言道,从内心出发,他也未觉得是鬼才之失。他不单单要统领情报部门,还需顾及整体战局。 “多谢主公信重,此事详细,尤待追查,嘉得知此讯,已然令人飞鸽传书与高顺将军,加强攻势,拿下汝南……” 郭嘉微微摇头,和叶欢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又道:“还要烦请主公作书一封与孙策将军,眼下,广陵之地,更为重要。” “作书我看就不必了,伯符当能分清轻重缓急,敬方大将之才,得到奉孝传书,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广陵之处,还有叔至。” 叶欢立刻接上,敌军层层设计,他们也要有反击之法。在这点上,他和郭嘉的想法是同步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外,甘将军之处,亦要交代清楚。”郭嘉接的极快:“将军,兖州之战,足见我军蛟龙军之效用,还要超过之前预计……” “经此一战,兴霸与诸葛先生之间的配合日见默契,我军沿大河一线,进退自如,始终会是曹孟德的心腹大患……” 叶欢与郭嘉,你一言我一语,二人衔接之时,顺利流畅。不片刻功夫,一个有关徐州与广陵的作战计划,已经成型。 “奉孝,差不多了,有这般准备,刘玄德想要对广陵动手,成算极小。且我料他会有自处之道,也许过几日便可见分晓。” 郭嘉听了欣然颔首:“那接下来,就是冀州战事了,原本以我军目下之势,可摧枯拉朽。但魏郡战罢,嘉却不愿折损过大!” 叶欢笑笑,配合了一句:“那敢问军师,计将安出?” 郭嘉的意思很明显,魏郡战后,冀州军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决水之计被破,他们没有再与定边军一较长短的实力。 只不过渤海、南皮、清河,邺城等都是坚城,城中士卒众多,粮草丰富。定边军若是强攻,虽可克之,但终究会有损伤。 郭嘉安静了片刻,方道:“主公,隆冬将至,以嘉之见,我军可保持原有态势,钳制敌军,将袁曹二人,彻底分离……” “魏郡接收,同步而为,让冀州各地一观,主公之信,彰显于天下。冀州骑统领文丑,战死沙场,可敬可配,当将其尸身送回。” “待得大雪落下,封锁道路,敌军更难连成一片,我军恰可抓紧时机休整。开春之后,再图一举拿下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