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禁宫,左藏。 一队斥候在宫内寻了半天终于发现燕国国库所,但对于厚重无比的铜门和门上闭合的几根巨大的锁链与大锁却是束手无策。 发现钟荣带人匆匆赶来,军官上前禀告道:“将军,此门锁链太厚,没有钥匙打不开。” “让开,我来。” 石损几步上前,高高扬起手中斩马刀,对着门上的锁链奋力劈去。 “镗”的一声,精钢利刃重重斩在锁链之上,成片的火星子四溅,一些落在石损明光铠的革带上发出些许焦味。 但锁链依旧完好无损,只在上面留下一道刀痕。 石损放下长刀用手去摸锁链的材质又敲了敲厚重的铜门,最后说道:“此链此锁,也为精钢所锻,怕是只能生火将这扇门熔了。” 钟荣看向一名匈奴低级军官,后者会意招手示意士兵跟他去附近找木材生火。 “等等。” 晃眼瞥见腰间的佩刀,他伸手让军官暂时停下。 自从意外得到这把刀后,钟荣发现此刀的材质非铁非钢,亦非铜等常见的锻器之物。 史料记载,曹操曾命工匠打造了五柄钢刀。有“辟邪、摄奸”之能,号称‘百炼利器,辟不祥,刃如霜’,所以命名为“百辟刀”,其中一把送给了当时担任五官将的第二子曹丕。 等曹丕即位后有人献上一块天外陨石,曹丕为了纪念其父曹操,于是命人将陨石在百锻之法上进行千锻,费时五年终成刀。共得宝刀三柄,以虎、豹、狮,三种刀柄饰之。 钟荣所佩之刀便是虎形刀柄,是否就是其中之一呢? 拔刀出鞘,寒芒将暮色短暂的驱散,钟荣运足气力,挥刀斩在粗大的锁链上。 金铁相击,门上的钢制锁链被一刀两断滑落地上,切口平滑如镜。 翻过刀身查看,刃上一如既往的锋利,斩钢劈铁竟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果真是一把宝刀。 见国库之门终于打开,早有士兵忍不住上前推门。 有人取过火把点燃,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的国库之内整齐的摆放着三排货架,架子上密密麻麻陈列着各种珠玉瓷器。 再往里走,珍器不复所见,被一只只大箱子取而代之。 “你这厮,偷拿了什么?” 一名举火的匈奴士兵趁人不备偷偷将架上之物塞进袖口里,被其长官发现,召来一阵斥责。 那名士兵尴尬的笑笑,将塞进袖口的一枚玉珏又放了回去。 钟荣看向跟进来的士兵们,他们都对这满库的财富露出难以抑制的贪婪眼神。 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钟荣提高了音调。 “兄弟们随荣昼夜奔袭,一路厮杀才来到这燕都。” “如今邺城已下,国库也被我军掌控,相信本将既然能带着各位破城建功,同样也能够赏罚分明,断然不会少了各位兄弟的赏赐。” “我相信将军!”刚才呵斥那名士兵的军官率先出言。 “我等亦信将军。” “除举火执杖者,其余人等皆退到外间守卫。” 说话间,斛律争上前打开一只箱子。 箱子里整齐的码放着一块块小型金锭,黄澄澄的光芒与室内的灯盏火把辉映,晃的人眼花缭乱。 其他的箱子里也多为黄金和用麻绳串起来的铜钱,纵观整个国库这样的箱子至少也有两百个。 “俺老石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石损拿起两块黄金掂量,都在五两左右。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如此巨额的财富任谁见了都会生出觊觎之心。 言语间士兵几乎将所有的箱子打开,其中黄金与五铢钱各半。 一名军官抓起一把碎金锞子,发现很多人都将目光看来,又有些不舍得放了回去。 “这些钱都是俺们的了?” 斛律争微微冷笑,直接出言打断了那名军官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间财富虽巨,但绝不可能为我军所独有。我等名义上还是秦军受秦国管辖,若私自将这里的财富瓜分了,尚且不说国法军规,若如此做却正给了后方还在与燕军对阵的王猛借口,将汝等这些秦军中的隐患彻底除去。” 在场的一些羯族与匈奴军官纷纷低下头去,斛律争之言直击痛点。就算王猛不出面,后方那些秦军如何会安心看着自己与敌人阵战而胜利的果实却被他们所夺取? “这邺城是俺们打生打死才攻下来的,凭什么还要将这些东西交给秦国那些瘪犊子玩意?”一名匈奴军官气愤的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台上,火油溅在甲胄上也不去管。 不远处一名羯人校尉手握刀柄更是语出惊人:“莫不如将军带着俺们在这邺城自立!有如此财富在,可轻易召集十万大军与秦国分庭对抗!” “妄言!” 钟荣看向说话的校尉想也没想便出言呵斥,只是眼中却并没有多少责备之意。 斛律争上前捋须笑道:“且不论短时间招募起来的军队毫无战力可言,秦军占据河南与上党,失去了虎牢关天险中原便为四战之地,如何守之?” 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钟荣哈哈一笑。 “我军既克邺城,国库之钱自然应该我军多分润一些,若王猛真要在此事上找茬,责任便由本将一力承担,兄弟们不必忧心。” 斛律争暗暗点头,钟荣这番话说的恰到好处。既将众人的不满指向王猛又笼络了人心,可谓一语双关。 钟荣对正捋着灰白胡子的斛律老头说道:“便麻烦争老带人清点一下库中钱财。” 斛律争颔首回答:“固所愿也。” 离开时,留平原军与羯族、匈奴士兵各一候(200人)共同看守国库,也可互相监督,防止有人串联,取财而逃。 做完这些,钟荣带人朝皇宫正殿行去。 正殿便为朝会所在,居于整个皇宫正中心位置,向来都在地势最高处,为了防止有人破坏,钟荣已命一屯士兵提前将正殿控制住。 古人曾言:“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鲜卑人进入中原便开始汉化,殿中并无多少游牧民族的风貌,反而秉承中原王朝的特点,雕梁画柱,攀龙附凤。 所有人的眼睛皆被一物所吸引再也挪不开目光,那座台阶是殿中最高处,也是整个邺城的制高点……龙椅! 它静静的矗立在几级台阶之上,藐视着殿中诸人。 脚步似乎不再受身体控制,一身银色鳞甲的将军不由自主的向它靠近。 “快来呀,坐上来!” “从此以后,你便是中原的主宰!” 撩开裙甲,拾级而上。 清脆的甲叶子碰撞之声在殿中反复回荡,台阶上传来的声音似乎能被无限放大。 伸手轻轻抚摸着雕刻蟠龙的椅子,上铺着一张厚实的貂皮,坐上去的感觉一定美妙绝伦。 站立此处,殿中所有军官的表情皆能一眼视之!戒备、羡慕、期待、还有敬仰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脚下的邺城变得渺小起来,各中居民关门闭户,却又忍不住偷偷窥视城内的动静,害怕受到秦军的伤害。 中原的恢宏疆土,万千黎庶,尽在掌握。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便是顶峰之上的感觉吗?仿佛天地万物,芸芸众生之主宰,生杀大权予取予夺。 “来呀!坐下来。” “你怕了?” 身后的龙椅仿佛有着比亿万黄金还要摄人心魄的能力,它不住的诱惑钟荣,对他耳语着旁人听不见的言辞。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钟荣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压抑的锋芒。 他……缓缓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