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王离忽然笑眯眯的站出来,问道:“李将军,你方才说,槐谷子正在耕种良田?” 李信说道:“不错。” 王离忽然高声喝道:“放屁。槐谷子抽出去一半人手,去砸石头。千亩良田,直接荒废了一半。” “这是怠农,这是故意怠农。陛下,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而槐谷子却故意犯下怠农罪,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此人混迹宫中,侍奉在大王身边,更应谨言慎行。然而此人,却在陛下赏赐的田亩之中怠农。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耕战之策?臣请立斩槐谷子,以儆效尤。” 王贲捋了捋胡须,心想:“怠农罪乃是大罪。这次即便杀不了槐谷子,他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很好,很好。” 李信则气的脸色铁青,叫道:“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说道:“千亩良田,一半挖成了深沟,此物证也,一看便知。人证我也有,小土村二虎,就在宫外,我已然将他带来了。” 李信忽然有点紧张:“这王离,是有备而来啊。” 王离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求,传二虎上殿。”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嘴角的笑意都泛出来了。 不错,朝议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在别的地方状告槐谷子,说不定就被含糊过去了。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不把槐谷子明正典刑,那么奖励耕战,不就是一句废话了吗? 如果有人可以肆意怠农,谁还愿意辛苦耕作?都去做商贩好了。不事生产,贱买贵卖,从中渔利…… 换而言之,今日不杀槐谷子,大秦怕是要动摇国本。 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宣二虎进殿。” 随后,人高马大的二虎,哆嗦着走到了议政殿。 他想要告状,想要告倒李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啊。 这时候,二虎全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下身,生怕一旦松懈,就要失禁了。 王离见二虎怕的不成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道:“槐谷子是如何欺侮你们的。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这满朝文武,也会替你做主。” 二虎紧张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道:“是,小人见到那槐谷子的时候,是在昨日,不,是在前日。” “那时候他第一次到小土村来,强令我们,种田只能种一半。伍长苍夫想要分辨几句,他便拿出来了免死金牌,说杀人不用偿命,谁要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便要杀了谁。”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二虎,你可知道,大秦律,诬告者反坐。” 二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并没有诬告,小土村全体村民,皆可以作证。” 嬴政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二虎怕成这样,不可能说谎。而拿着免死金牌,嚣张跋扈,这倒也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淳于越叹息了一声:“当日老臣便说过,槐谷子得了免死金牌,不知道要怎么欺压良善,今日果然应验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王离还不满意,又问二虎:“槐谷子只许你们种一半地,你们便答应了吗?” 二虎说道:“我们哪敢与主人较量?只是田地只种一半,实在无法过活,就凑了一笔钱,置办了酒席,邀请了槐谷子,想要向他求情。” “谁知道他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对我们的请求,却充耳不闻。并且强行征用了一半人口,要替他打磨石头。小人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小土村村民,只是佃农而已,并非他的私奴,他凭什么擅自征发徭役?” 王离最后一句话,足以置槐谷子于死地了。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一个小小的方士,竟然也征发徭役,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有不臣之心。 王离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哗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季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几天前,淳于越就做过相同的事,言之凿凿,要杀了槐谷子啊。 槐谷子这家伙,作死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朝臣都跪下了,唯独李信站得笔直,有些鹤立鸡群。 于是嬴政看向他。 李信大声说道:“二虎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需要判断。即便是真,或许槐兄另有隐情。不如宣槐兄入殿,看看他怎么说。” 嬴政同意了。 其实要杀掉槐谷子,那是不可能的。嬴政还指望着他炼丹。 但是嬴政也感觉到了,这槐谷子有点嚣张,有点膨胀,借这个机会,小惩大戒,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一刻钟后,李水匆匆赶来了,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小宦官说了来龙去脉。 走到大殿当中之后,李水一眼就看见,朝臣们都跪着,只有李信站着。而嬴政跪坐在御座上,面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水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高呼起来:“除奸佞,清君侧。” 王离一帮人都有点纳闷:“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就是奸佞。” 还没等王离回过神来,李水就对着朝臣们拳打脚踢:“奸佞小人,打死你。” 他一路走,一路打,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踹倒了几十个人。 嬴政怒道:“住手,再敢放肆,休怪朕治你的罪。” 李水只好停了下来,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朝中的奸佞小人,眼看他们竟然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办法逼迫陛下,臣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有控制住。”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满朝文武,全都下跪,请求处死一个皇帝不想处死的人。这表面上看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在逼宫。 尤其是嬴政个性刚强,眼看着朝臣如此作为,岂能不恼火? 朝臣们越想越害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嬴政脸色铁青。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王离跪下来了呢? 嬴政也懒得和李水胡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有人状告你怠农,你有何话说?”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且不说臣有没有怠农,即便臣怠农了,有必要告到陛下面前来吗?区区千亩农田,便要陛下亲自过问,那么整个天下,农田何其之多?农户又何其之多?” “东家的狗丢了,西家的牛病了,是不是都要麻烦陛下定夺?如果不是的话,这二虎为何偏偏就到了御前?” “陛下,这分明是王离,以权谋私,借机报复,故意趁着朝议,污蔑我,诋毁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大秦朝廷,有这种奸佞在,实在是隐患啊。” “今日乃是朝议,商议的是与匈奴和战的大事。而王离,却带着一个无知黔首,为了千亩良田的事,浪费时间。他为什么选在朝议?这是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做出决断啊。这是逼宫!这是犯上!其心可诛啊。陛下,臣以为,王离有谋反之心,请速速诛杀此人,以正朝纲。” 议政殿里面安静极了。 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怎么带一个黔首告状,就变成谋反了呢? 王离也有点懵:“我有谋反之心?这不可能啊。”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刚才李水那一串推论,早就把他彻底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