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敢于同纳入协约国体系下的日本开战,并成功的击退了日本军队,还乘机拿回了山东两处德国和英国租借地的中国地方势力。就算是盲目自大的法国人也不能对其不正视的,只不过卜格斯思考的是如果不能在革命委员会正式控制天津之前完成扩界行动,这一次的扩界行动恐怕真的要半途而废了。 考虑到此次扩界行动是他上任以来主导的主要工作,一旦扩界行动失败不仅将会给他的政治声誉带来极大的打击,也会令此前在老西开地区投入大量金钱的法国人大受损失,因此卜格斯就不能不站到第一线,鼓动天津各国外交官反对革命委员会接管天津地区了。 对于卜格斯的鼓动演说,除了俄国领事表示支持外,其他各国领事都在观望着英国领事韦礼敦的态度。韦礼敦其实并不想站在法国人的一边,即便英国和法国现在还是亲密的盟友,但是韦礼敦也依旧认为法国在这个时候挑起扩界行动是不理智的。 但是北京公使馆的汉务参赞巴尔敦却是个帝国主义支持者,他一向是主张采取强硬姿态来维护英国在华利益的,而作为日常负责同中国政府打交道的英国外交官,他对于朱尔典公使的对华态度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在开滦煤矿罢工工人事件解决之后,因为美国财团的插手,使得朱尔典不得不在这一事件中采取了息事宁人的立场。但是对于巴尔敦来说,这一事件的退让不仅损害了大英帝国的声誉,也损害了到了英国商人的利益,因此他一直都主张要给予中国人一个还击。 因为巴尔敦参赞的坚持,使得朱尔典对于法国天津租界的扩界行NDTA=动采取了暗中煽动的方式,这便让原本想要在这一事件中保持中立的韦礼敦,也不得不在公开场合说了一些袒护法国行动的话语。 但是现在,国内却又发来了电报,要求天津领事馆同中国商人进行交涉,通过他们雇佣一批中国人前往欧洲工作。事实上,雇佣中国人的行动,英国人并不比法国人慢多少,且拥有着香港殖民地的英国,比法国更容易招募到中国人,他们可以直接在香港境内进行招募,这样就不会受到中国地方政府的阻扰。 只是在战争持续了两年之后,英国和法国都发现,热带地区招募的殖民地人手,其实并不适合在法国北部作战和工作。英国从印度招募的大量人手和部队,法国从北非招募的大量人手和部队,都证明了这一问题。 因此。英国政府决定从中国招募人手之后,便把招募对象放在了北方,特别是山东、河北一带的中国农民身上。按照某些英国外交官的说法,这些地区的中国人身材高大,不畏惧寒冷,且性格温顺,吃苦耐劳,是相当出色的劳工人选。 但是,眼下山东和小半个河北地区都在革命委员会手中,韦礼敦如果想要完成伦敦交给自己的任务,那么就不能不同革命委员会搞好关系,但是这样一来就势必得罪了巴尔敦。巴尔敦作为汇丰银行董事长的女婿,又是一个以强硬态度维护英国在华利益的帝国主义者,一向颇得英国在华商人的支持,特别是天津的英国商人的支持,他是一点也不想和巴尔敦交恶的。 因此在思考再三之后,韦礼敦终于含糊的说道:“卜格斯领事的说法固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外交官的任务首要还是维护本国商人的利益,而不是去争夺他国地方上的行政权力。当然,如果这种行政权力妨碍了我国商人的利益,我们自然是要加以干涉的。” 日本领事松平恒雄立刻附和道:“我国完全赞同英国和法国的主张,不管由谁来管理天津,都不能损害到各国在天津的利益,否则就是在挑战列强一致的原则…” 意大利人向来看不惯法国人,也瞧不起整天跟在英国人身后的日本人,因此不免在日本人说完之后,顺口嘲讽的说道:“列强一致的原则当然是要保卫的,但是松平领事,德国人和奥地利人是不是被你开除出列强了?美国人要是不肯和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也要开除出去?” 松平恒雄根本没想到意大利人会冒出来反驳自己,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其他各国外交官员倒是因为意大利人的话,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面对这个熟悉的场景,松平恒雄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作为列强中唯一的黄种人,面对一群白种人莫名的嘲笑自己的场面,松平恒雄都有些见怪不怪了。他有时都不明白,这些白种人究竟在笑什么,明明自己说的都是他们日常所讲的东西。 过去松平恒雄也只能在心里骂上几句白人武北北汉成鬼畜,然后咽下这口气。但是对于意大利人他就有些难以忍耐了,英国和法国鄙视日本还有些道理,一个背叛了盟友,还在战场上打的一塌糊涂的意大利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在这样的场合嘲笑自己。 不过还没等他向意大利领事还击,法国领事卜格斯却已经同意大利领事争吵了起来。法国人本就和意大利人不合,之前意大利人同德、奥结盟就是为了对付法国人,现在双方虽然站在了同一阵营,但是法国和意大利之间的矛盾却并没有消除。虽然意大利人出言嘲弄的是日本人,但是这无疑就是在反驳卜格斯的主张,自然也就引起了法国人的愤怒。 听着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之间毫无营养的对骂声,韦礼敦更觉得头疼了。他正想要出声制止两人的争吵,却见一人走进了会议室,停在了工部局董事长毕德斯身边说了一会悄悄话。 韦礼敦犹豫了一下便保持了沉默,果然在这个人汇报完毕之后,毕德斯便起身敲着桌子说道:“安静,请安静一下,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新状况,一群天津市民正围住了天后宫向新上任的天津市长进行示威,我们应当先瞧一瞧,也许不用我们动手,天津市民就能帮我们达成我们想要的愿望了…” 夏阳望着想要涌入天后宫的示威群众,听着门外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口号,不由转头看着一旁的杨以德,面色不渝的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妥当,万无一失?” 杨以德也好,站在他身后的天津地方官员也好,都是一副茫然失措的神情,根本不敢同夏阳的双眼对视。特别是杨以德,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关注着学习班和警察制度改革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天津市民跑来,向新市长示威。 他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好半天才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夏市长,要不您先避一避,让卑职去把他们劝散了。” 夏阳侧着头听了听外面人群喊的口号,不由冷笑了一声说道:“外面都在喊,警察贪赃枉法,司法黑暗腐败,让你去劝,你真的劝的了?再说了,这天后宫只有这一个大门,你是想让我爬墙出去吗?那不就成笑话了吗。” 驳斥了杨以德一顿后,夏阳就甩手向着天后宫门口走了过去,李文熙则赶紧拿起了一个扩音喇叭跟了上去。杨以德在原地站了数秒,也终于踩着僵硬的步伐跟了上去。 夏阳走到了天后宫门口,让人搬了一张桌子过来,他拿着扩音器就登上了桌子,对着天后宫外面的人群喊道:“大家都静一静,都静一静,听我说上两句。” 被一队警察拦在门外的天津市民顿时有人大声嚷嚷道:“你谁啊,凭什么听你说?为什么不是让那些官员出来听我们说。” 就在一些市民为说话的人拍手叫好的时候,夏阳大声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才让外面的群众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听着群众开始安静下来之后,夏阳赶紧说道:“我很愿意听一听各位市民的心声,但是天后宫的门前地方并不大,大家挤在这里容易出事。我建议,你们推选出几位代表,让这些代表进来和我说,其他人在外面等候好不好?” 门外聚集的群众又嘈杂了起来,似乎在讨论夏阳的提议靠不靠谱,很快就有人在人群中质疑道:“让我们派出代表,你们不会想要把他们骗进去抓捕起来吧?” 夏阳立刻拿着喇叭喊道:“我来天津不久,天津过去的问题和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为这些贪赃枉法的人去得罪各位呢?更何况,诸位还在门外,我抓几个代表又出不了门,惹的大家怒气上来冲进天后宫抢人,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相信各位今日聚集到一起,是想要解决问题的。而我也很愿意和各位一起解决这些个历史问题,毕竟解决完了历史问题,日后我治理起天津来,也更平安无事不是…” 在夏阳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再加上人群中不少人也支持和夏阳进行对话,最终示威的群众还是接受了夏阳的主张,推出了33名代表进入了天后宫和夏阳进行对话,而夏阳也命令撤掉了天后宫门口的警察,好让外面的群众看清谈判的过程。 原本可能会闹出政治问题的天津市民示威行动,在夏阳的应对下,终于成为了一场平和的对话,这让在场的天津绅商名流都大感侥幸,也在心里留下了夏阳这个人的深刻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