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遇见马先生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之余,我也从一个小屁孩变成了一个少年,再过一个月过完暑假就要去城镇念高中了。 奶奶对我能够去城镇既欣喜又难过,既为我能够出去闯荡感到宽心,又为我不能常伴左右而感到不舍。我自然也是舍不得奶奶的,从我记事起就是奶奶抚养我长大,她对我来说意义也不仅仅是奶奶了,所以我和奶奶情绪都有点低沉。尤其是奶奶,我总感觉她待在她房间的时间越来越多,并且情绪很不好,经常朝二叔发脾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五年中什么诡异的事我都没有再次遇见,我想大概跟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有关,恐怖的事情使人的脑海里有一种刻意忘却的本能,所以五年前关于奶奶带我烧纸等一系列的事情,我始终没能明白个答案。 眼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要去往城镇的日子了,奶奶煮了十几个茶叶蛋让我带到学校去吃,我兴高采烈的迎接新的生活,却没有注意到奶奶的发箍已经从纯银换成了檀木的了,感觉样式很古朴,但是戴在头上当发箍还是怪怪的。 城镇上高中我过的很不开心,不全是因为学习不好,有可能感觉到有事发生,我总感觉太阳穴跳跳的。 这天我在上课,老师走了进来喊我,说外面有人找。 我莫名其妙,再过半个月就放寒假了,奶奶上次不是刚托人给我带了棉袄吗。 刚出校门,就见到两个背着行李在门口等我,男的背朝着我抽着烟,女的满眼带泪的盯着我看,激动地说着“谦儿长大了。” 我也停住了,有点试探的喊了声:“妈。” 毕竟是血浓于水,他们外出打工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但并不影响这与生俱来的亲密。他们已经叫了车子,催促我去学校跟老师请假,要一起回家。 我看爸的脸色很不好看,也就没有耽搁,飞快的跟老师请完假就随爸妈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的老家。 我想,竹林落了雪肯定很好看,到时候约上大旗一起玩雪球。 少年心性在遇到门口跪着穿白麻衣的二叔二婶还有几家亲戚的时候瞬间失踪,悲伤一下子袭击了我。 我狠命的拽着二叔的白麻衣,对二叔吼道:“你穿什么白麻衣啊,我爷爷早死了,你给我脱下来!” 不顾爸爸的阻拦,我泪如雨下。 我哭着喊着都快语无伦次了,我连大厅都不敢进去,我知道,奶奶会躺在大厅里的那口寿棺中,已经整整齐齐的穿戴好了寿衣,没有看我这个不孝孙儿一眼,就要唱着黄泉曲去往奈何桥。此生此世再也不见。 “别耽搁你奶奶上路!”先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我。我哽咽道:“奶奶怎么没的!” 先生说先顾好奶奶身后事吧,等我心情平静后再跟我详谈。 家里请了两个唢呐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把奶奶送到龙绵山的脚下,在那个芝麻花的田野里寻了块地,把奶奶的棺椁外面厚厚的堆满了空心砖,再一路吹吹打打的回到了家里。 婶娘跟几家亲戚嫂子都在我家帮忙烧饭,门前的空地也摆放了好几桌饭,都是犒劳帮忙的人所设下来的。 我约先生去了竹林,我不能面对家中的场景,我只想静下心来寻求事情的真相。 先生的语气很平静:“徐大娘是病死的。” 我摇了摇头,你骗我。 先生很认真的对我说:“一个月前,徐大娘觉得自己不行,要让我来照顾你,她早就知道,会在你16岁那年走的,就是今年。” “她很虚弱,半个月前,她去河边给先人烧纸送饭,先人没有来,饭却丢了,回来就不行了。” 我的眼泪又涌了起来,奶奶为什么我没有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回到家里,家里人安排先生去了客房,我坚持要一个人睡在奶奶房间,我在奶奶的床上躺着,想着奶奶生前的音容相貌,沉痛之情再次涌向了我,我扑向奶奶的枕头,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这时候我摸到了奶奶枕头下圆弧状的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奶奶很久没戴的银箍,我拉开灯,发现银箍的颜色已经黑中泛紫,透着一股邪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总感觉这个白银铸成的发箍影影栋栋透出一个人影,但我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能够具体的看见所谓的鬼,而只能感觉到一点异样。我觉得奶奶的死不会是那么简单。 先生的闪烁其词让我觉得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才导致奶奶的突然去世,有可能跟新安村老李头家的事情有关,这些我都没有来得及想,就被二叔二婶叫了过去。 “小谦啊,你的学费都是奶奶用自己的积蓄贴补的,但是现在奶奶的离世花了家里一大笔费用,你的学费得自己想办法了。” 二叔有点不好意思,而我的父母更是没留什么钱就出去打工了,他们还要养育我的弟弟妹妹,我大了得为家里分担什么。 我点了点头,城镇的上学生活确实不适合我,我突兀的问了句:“先生呢?” 二叔指了指客房,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对着先生磕了三个大头,先生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很沉稳的扶我起来。 “我想拜您为师。” 先生想了一会,“好,你这就起身随我去新安村。” 我们走的很匆忙,只是跟二叔、二婶辞了行,大概是二叔觉得愧疚吧,他们往我的行李里塞了好多酱肉咸菜,还有新鲜的鸡蛋。 在离开的那一天,我又进了奶奶的房间,把那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发箍紧紧的包裹好,放进了我的行李。在掩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瞥了一眼窗台上的神像,一股冷汗爬满了全身。 它竟然不知道被谁挖去了眼睛,嘴角也邪恶的笑着。 它的笑要追着我要吞噬了我,我轰的关上了门,飞快的跑向了先生。 我刚到先生那儿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件怪事。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正在树荫下的凉椅上打着盹儿,先生在他那屋里拨弄着算盘,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有个慌慌张张的人一面跑一面喊着,“马先生!马先生!” 先生收了算盘,撂起了帘子低头一看,哟,这不是隔壁村上那个王二嘛。我起了身,在一边看着,只见王二一脸惊慌,说,“不好了不好了,先生你得赶快去看下我爹,这几日也不见着怎么,他就一个劲儿的喊疼,我们问他,他也不说。这不,刚才还没到中饭的时候,他在屋里点着帐,突然就大叫一声,我们进去看呐,他在地上滚来滚去,脸色通红,却又看不出是哪里病了。问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我们几个兄弟没办法,合计着这事儿吧,总得找个高人来解决,就想到您了。您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来,还请您跟着我们去走一趟。” 先生看看我,我指着王二说,“这人我认识,我们村的,老实头,绝不会有什么花样,他说他爹出了状况,怕是看大夫解决不了的事情,先生,不如我跟着你去一趟?” 先生点了点头,收拾了点东西,跟着王二一道走了。天气太热,这日上三竿烧得人心发慌,我总觉得这烧得都有些迷蒙的空气里有丝不详的意味。不过也管不了太多,我心里盘算着,说起这老王吧,在我老家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人靠着祖上一些积蓄都不怎么在生产队干活,不过好在他虽然懒但是人总体来说还不错。说起来,这个老王倒是挺善良的一个人,有点闲钱还帮帮乡里乡亲,谁叫出了困难,他也偶尔救济下,所以无冤无仇的,这回突然遇上这事儿,难道是撞了邪? 想着想着,这王家就到了。我跟着先生进去,看见老王一个人坐在厅堂里,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我能够出他周身有一种奇怪的气息。要说是厉鬼吧,又不太像,说是邪气,也没见着他周遭有什么黑气。我仔细查探了一下,就是感觉有些奇怪,具体是什么,却说不清楚。我看向先生,先生摇了摇头,显然他和我感知到的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王二跑了过去,看着老王说,“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 老王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老二啊,我没事,你先下去吧,”他抬头看了我和先生一眼,又低下头去。“两位请坐,寒舍凌乱,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先生摆了摆手,在地主张的对面坐下,道,“王大爷,有何等烦恼,不妨直言。” “唉……”老王犹豫了一下,抬起了胳膊,默然不语。 我先是疑惑他为什么要抬胳膊,可是突然就睁大了眼睛。这这……地主张的腋下,居然光滑无比,一根腋毛都没有!我不禁想这是个什么事,这大老爷们的不会是异想天开把自己毛给除了还是咋的,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