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的过程,不像炼丹那么危险,只是会有极大失败的可能。用了一年时间,骁峰终于酿出了第一缸酒。 此前他不是没有酿出过酒,不过都是极其难喝的。要么是酸的,要么太辣,或者干脆是说不出来的恶臭。甚至有一缸,因为加了过多滋补的药草,他喝下去之后流了三天鼻血。 还有一次,酿出的酒闻起来十分香甜,可当他尝了一口,竟晕了三天,后来发现是自己加入的两种药草相生相克,在特殊的环境下产生了有迷幻作用的某种东西。 这样的酒,是万万不敢用来贩卖的。最近这缸,是他总结了所有失败经历,经过一年的探索才找出的药草和果蔬搭配。功夫不负有心人,酿出的酒不仅醇香浓郁,而且喝下去三天后都没事。 这天,他找来周大壮和陈叔两家人,品尝新酿出的酒。一年的相处,他渐渐知道,这两家的男人,都是品酒的好手,他们说好喝,定然就是好酒。 尤其是周大壮,虽然只是个木匠,但他走的地方却不少,这座城中有小半房屋,都是他参与修建的。所以,也品尝过不少好酒。 这一年时间,周铁柱经常独自跑到骁峰的院子里,或是看着水池中的鲤鱼,或是在边上认真看着他酿酒,就是不愿意跟他爹学木工,可急坏了个周大壮。后来在骁峰的劝说下,那汉子也想开了。 “铁柱这孩子聪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将来必定比他老子有出息!”周大壮是这么说的。 一年时间,众人熟络了,也不再这么拘束。铁柱他娘,手里拿着些胡萝卜就到了骁峰的院子。而陈叔二人,带着笑容,搀扶而来。 众人品着酒,听着骁峰说他在外闯荡时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倒也津津有味。当然,这是他瞎编的,要不然实在不知道该与他们交谈些什么。 “小李真是不错,不仅能识文断字,闯荡过这么多地方,还酿得这么一手好酒。只是・・・”铁柱他娘欲言又止。 “嫂子有话不防直说。”从相貌上看,周大壮比他年长,于是他便称呼对方一声周大哥,而铁柱他娘,自然就顺着叫嫂子了。 “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城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满地爬了!”铁柱他娘笑着说。 骁峰哑然,“嫂子有心了。男子汉,先立业,再成家。如今我身无长物,岂敢想那些事情。” “李兄弟说得对!女人家的,懂什么!”周大壮喝的有些醉了,大声的说,“李兄弟相貌堂堂,又有文采也有本事,普通女子配得上他吗!” 几人喧闹着,深夜才离去。周大壮已经喝的烂醉,走路不稳,口里却还念叨着,“李兄弟酿的酒,真好喝!好酒,真是好酒啊!你别拉着我,我还要喝・・・” 回到院子的骁峰,用了三天时间,买来不少酒坛,将自己酿出的第一缸酒装起来。第四天喧天的锣鼓鞭炮声中,在自家院子里开了个不大的酒铺。周大壮一家,还有陈叔二人都来帮忙,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比他们自己挣了钱还要开心。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骁峰摆出的酒,只有十坛,而开出的价格,更是惊人,每坛一百两,分文不少。 本来凭着周大壮的人缘,陈叔二人的口碑,还是有不少人来凑热闹的。只是看到这个价格,所有人都走了。一百两银子,几乎是他们全年的开销了,谁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来买一坛酒。 周大壮是个直爽的人,以为骁峰不懂人情世故,悄悄告诉他,一百两太多了,换成五两,买的人就多了。 骁峰对此毫不在意,他相信,会有识货的人。因为开张的时候他就说过,“这酒不仅好喝,更年延年益寿,识货的不会放过,放过的必定不识货!” 几人苦劝无果,摇摇头离去了。骁峰也不在意,趟在凉亭下,摇着扇子,也不叫卖,丝毫没有半分生意人的样子。 就这样过去了十天,他一壶酒都没卖出去。而他依旧毫不在意,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这天,门外来了个骑马的。从此人身上穿的甲胄和腰间佩戴的刀来看,应该是个有钱势力的护卫。此人在骁峰院子前驻马上前,大声问道,“这酒可是好酒?” “不是好酒,不敢卖一百两!”骁峰说着,指了指边上的牌子,上面写着“百两一坛,日售十坛!” “如何证明是好酒?”那人问。 “给我一百两,你喝一坛试试不就知道!”骁峰笑着说。 那汉子沉思片刻,真个取出一百两放到架子上,也不等骁峰开口,大手抓上一坛,揭开泥封大口狂饮起来。此人当真是个好汉,一坛酒不曾换气便全部下肚。 “好酒,果然是好酒!”此人喝完,脸色微红,头顶隐隐有白气冒出,擦干了嘴,大声说道。声音之大,骁峰的简陋凉棚都在颤抖。 片刻之后,此人红着脸问,“此酒你有多少,都拿来,银两分文不会少你的!” 骁峰指了指方才那块牌子,又指了指架子上剩余的酒坛,意思是今天只有这些。那汉子借着酒气,大声骂道,“你这厮不识好歹,爷爷能看上你的酒,是你的造化,还不将酒尽数取出。惹急了爷爷,一两银子也别想得到!” 那人等了片刻,不见他起身,大步上前就要出手。 “退下!” 骁峰轻喝一声,丝丝杀死从眼神中散出,化作寒意。这寒意让那汉子瞬间清醒,急忙抱拳道歉,“前辈饶命,在下一时昏了头脑!” “银两拿来吧!”骁峰伸手。 那人急忙递上纹银千两,转身离去,却被骁峰叫住,“把你的酒搬走,要不然人家该说我抢你钱财了!还有,我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酿酒的书生!” 汉子表情精彩,片刻后换上笑意,吹了个口哨,便有马车从远处急速而来,将酒搬上马车,道歉后离去。 骁峰则是带着一千两银子,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家院子。 “不错,这酿酒真是个好买卖!”掂量着手里的银两,喜不自胜,“这一年借的银两,可以还了。” 这一年,为了不引起怀疑,买药材等物的银两,都是找周大壮借的。当他把连本带利五百两银子还给对方,并说自己的酒卖出去了的时候,周大壮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倒是铁柱,对骁峰莫名的相信,此刻更是耀武扬威的看着他爹,想要跟随骁峰学习酿酒的心,更加坚定! 从那以后,陆续会有人来到骁峰卖酒的铺子。大多数还是嫌贵,皱着眉头离去了。而有极少的人,抱着试试的态度,买了一坛。 万事开头难,半年后,每天都能卖出三四坛酒,骁峰的生活也开始过的滋润起来。他那大缸,酿一次能有数十坛,倒也不用经常动手。 生活始终平静,没事的时候就与周大壮等人闲聊,或是与铁柱讲一些形形色色的东西,让那小子好不羡慕。 这时候的骁峰,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个修士,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中,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半年,最先买酒那汉子又来了一次,将十坛酒全部买走,对骁峰更加恭敬。他家主子是个爱酒如命的人,半年前已经是回光返照,却还想喝口真正的好酒才能瞑目。所有家丁全部派出,在城中寻找称得上好酒的酒,正好找到了骁峰酿的。 那老头喝了酒,竟然没死。从此每天喝两碗,越发有精神,如今看起来,身上没有丝毫死气。于是,急忙派出此人,再来买酒屯着。 这样的事,开始在不大的城池中流传,骁峰酒铺的名气也逐渐扩大。再过半年,几乎每天十坛酒都能全部卖出。 但他的规矩依旧,每天只卖十坛,每坛百两。同时,他也不分人的高低贵贱,先到先得。当然,偶尔会有那种家中双亲老迈,急需救命的,他也会少收些银两。 虽然这样,也始终没人敢来闹事,因为他一声喝退那汉子的事,不知被谁也传了出去,都说他是个神人,不敢有丝毫得罪。 他到这里,已经两年了。由于经常喝他的酒,周大壮夫妇和陈叔二人没有太大变化,倒是铁柱猛地长高了一头,已经与他爹相差不多了。而且,他也脱离了木工,天天跟随骁峰,学习酿酒。 对此,周大壮没有任何意见,他也看出,酿酒与做木匠相比,太有出息了! 时间,缓缓过去了五年。骁峰到这里,已经七年了。 如此长的时间,纵然有他的酒调养,陈叔夫妇的身体也愈加衰弱,他们都超过七十岁了。人道七十古来稀,他们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骁峰看得出来,两个老人还有心愿未了,所以不曾离去。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回来。他们已经十多年未曾见到儿子了,不见一面,死不瞑目。 这些年,骁峰终于明白,他刚来时两人看他的慈祥眼神是什么意思。偶尔有一次他听两个老人说起,“我儿子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