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胡说！”凰龙一把推开他，抱着头，“我什么都没听见！”</p>　　歌轩一阵心痛。</p>　　当初给帝君出这个主意安置无伤臣身份的时候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p>　　没想到天下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p>　　世人都说他歌轩聪明，却不知他也忠心。聪明人懂得如何活得长久，可忠心的人却不能选择长久。</p>　　为了帝君，他只能认下欺瞒之罪。</p>　　自古忠义难两全，他和凰龙的情义，只能到此为止了。</p>　　“我只是一时可怜他，所以才替他谋了个身份，非说犯了欺君之罪，我也认了。你走吧。你不是一直不想嫁给我么？如今正好，歌轩不会缠着你凰龙了。”</p>　　“歌轩！”</p>　　凰龙大喝一声，歌轩只是任由心痛地别过头去，不语。</p>　　“你怎么能这么说？”凰龙哽咽着，心里又气又哀，“我凰龙是没有嫁给你，可我的什么没给你？我们还缺一个名分吗？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冒险的事，你一点也不为我考虑吗？”</p>　　“……”</p>　　“轩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凰龙害怕了，他从歌轩的脸上看到了决绝，他惶惶地闪着眼神，“大不了，我嫁给你就是了。你不要认这欺君之罪。”</p>　　歌轩的眼皮忽地跳了一下，他快要坚持不住了。自己盼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凰龙还是愿意为了他而妥协。自己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能和他共结连理吗？</p>　　可，终究不能回头了。</p>　　“龙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歌轩为难地看他一眼，“当初我求你嫁给我你不愿意，如今我一个戴罪之身，你竟然说要嫁给我？呵，龙儿，你是怎么了？同情我、可怜我吗？”</p>　　“不是的！”凰龙极力地辩解着，“不是这样的……轩哥哥，我一直都很爱你，求你了，你不能死，不然龙儿也活不下去的。”</p>　　歌轩眸子微微闪动，终于还是没能狠心，叹了口长而沉重的气，“龙儿，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挽回了。你还是忘了我吧。”</p>　　“不！”凰龙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的眼里只有北国，只有帝君！你现在愿意为了帝君牺牲自己，呵，我绝不相信你是欺君之人，我不信帝君不知情，我……”</p>　　“凰龙！”</p>　　凰龙震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歌轩，“你、你叫我什么？”</p>　　歌轩想改口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沉叹一声，“你再胡说，你就真要和我做一对鬼鸳鸯了！”</p>　　凰龙冷笑一声，“那倒好了。”</p>　　“龙儿啊！”歌轩语重心长地唤道。凰龙虽然不应，却也没再出言不逊。</p>　　歌轩看着他，温柔道：“为夫是帝君的肱骨之臣，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为他一死的准备。而且，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也迟早会因为我这绝冠天下的聪明脑袋而丧命。”</p>　　“眼下能为了帝君而死，倒也得他一个念想。以后他一定会特别照顾你的。龙儿，我歌轩一世就爱过你一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p>　　“我不听！你说得轻巧，怎么不换我死，你好好活着去呢？”凰龙说着就站起身，“既然你想死，我也管不了你，我只能管得了我自己，你好自为之吧。”</p>　　歌轩听着不对劲，忙起来追，“龙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去？”</p>　　凰龙停住步子，冷冷地看着他，“你一心求死我管不着，那我怎么玩火**你也不管你事。”</p>　　什么？</p>　　玩火**？</p>　　歌轩听着心惊胆战，忙喊：“龙儿！龙儿！”</p>　　可奈何声音在囚室中飘荡，凰龙远去的身影都再未停下，直至消失。</p>　　歌轩脊背发凉，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以凰龙的能力，他若是想做什么，只怕整个北国都要为之一颤。他可是北国首富！</p>　　而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想要救他护他已是不能。</p>　　龙儿，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p>　　“丞相。”</p>　　正在歌轩茫然无措时，他的身后突然有人虚无飘渺地唤了一声他。</p>　　要知道，他可是面对着囚室唯一的一扇门，而刚才屋里根本只有他和凰龙两个人，那么，是谁？</p>　　他猛地转过身，“什么人？”</p>　　撞入歌轩眼帘的是个脸色苍白，健壮却孱累的男子。他面无表情，像一件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歌轩，又仿佛是一阵空气，似乎抬手一捉就会打捞到一阵微风。</p>　　歌轩仍为他忽然的出现而感到惊悚，又觉得他面生，沉了脸色，“你是谁？”</p>　　男子微微行礼，“见过丞相，在下绝影，是帝君特派来找您的。”</p>　　歌轩一怔，听是帝君派来的，心下倒也得了几分踏实和安慰。但想起男子出现的方式，他还是压起自己心中的恐惧，忍不住道：“你刚才……”</p>　　绝影愣了一下，但见歌轩的眼睛在自己和墙身上移来移去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道：“绝影冒犯丞相了！吓到您了。请丞相责罚！”</p>　　“呃，不必了……”歌轩虚挡起手，生怕对方要给自己负荆请罪一般。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被囚禁在此，丞相之位必然也会因此被削，所以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寻常百姓――甚至是罪犯了――怎么配的起别人的恭维？</p>　　凄然皱了眉头，“我已不是丞相。不必拘礼。”</p>　　绝影漠然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怜惜，“丞相，你为帝君、为北国，都是鞠躬尽瘁的，帝君念着呢。”</p>　　忽然有什么东西涌入歌轩心里，带着一丝温暖，却也带着血和泪，这一声“念着”，是需要他歌轩以性命来成全。</p>　　“嗯。”歌轩低下头，果然还是难逃一死吗？</p>　　龙儿……</p>　　“这次的事，需要丞相来抵罪名，不过帝君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您的命，所以事先叫我来让您知晓，帝君不会亏待您……”</p>　　“保命？”歌轩仰起头，盯着绝影。</p>　　绝影淡淡凄凉，因为对于这样欺君枉上的罪名，活着比死了更痛苦。</p>　　“丞相，帝君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您……”</p>　　“我知道。还活着，就还不算糟。”歌轩低垂眼帘，自己轻喃安慰着。</p>　　绝影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也是为了帝君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想要被别人看见，还需要损耗真元，孤独寂寞都是一人承受。帝君不会懂，他也不希望帝君懂。即使帝君懂得，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他的面前还有北国的江山，大家都是身不由己。</p>　　他懂得，丞相也一定懂得。</p>　　既然明白，自然说什么都是多余。</p>　　“那，丞相，你还有什么需要帝君帮您做的吗？”</p>　　歌轩一怔，摇摇头，但耳边忽然响起凰龙方才的话来，他立即对上绝影死气沉沉的眼眸，“只有一件事！”</p>　　“嗯，丞相你说。”</p>　　“我的凰龙，你托帝君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这段时间看着他，我怕他做傻事。拜托，我只有这一个要求。”</p>　　歌轩的语气近乎乞求，绝影都不免为之动容，郑重地点了点头。</p>　　“丞相放心。”</p>　　听闻此言，歌轩算是了却了心事，呼吸都不再局促。视死如归，也不过如此。</p>　　“那丞相对于无伤臣一事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绝影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p>　　歌轩忽然警惕地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深深地明白帝君绝不会问他这件事――帝君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绝不会交出无伤臣，绝不会放他回嵇康。既然帝君心里有打算，那又怎么会问他这个一定持着相反意见的人呢？</p>　　绝影面露苦相，“丞相……我是，文呈焕。”</p>　　文呈焕！</p>　　歌轩的脑袋轰然嗡嗡大作，“你说什么？文呈焕不是签无伤契之时死了吗？你这张脸，分明也不像啊！”</p>　　绝影想起自己死后魂魄出窍经历数千雷电劈砍，最终飘飘忽忽地到了帝君跟前，才知道自己没能完成无伤契，成为了一种叫做“残伤臣”的幽灵，连人也算不上。</p>　　苦涩地泯起嘴唇，“丞相可听过残伤臣？”</p>　　歌轩一怔，他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帝君书房里的书他也全都浏览过一遍，所谓“残伤臣”，他想了想，记忆深处什么东西被勾起来，让他的眼睛顿时一惊，“真有这样的事吗？”</p>　　绝影微微颔首。</p>　　“那你……”歌轩扫过他的身子，“我怎么看得见？”歌轩记得残伤臣是只有帝君才能看见的一缕魂魄。</p>　　“丞相看见的是我真气凝结的幻影。”绝影淡淡地垂着眼帘说道。</p>　　歌轩心头一震，“那不是对你损耗极大？”</p>　　“是。所以还请丞相快些告知我如何处理无伤臣一事。我们都是为帝君为北国的，所以丞相也不会希望因为一人而使北国又陷战乱之苦吧？”绝影真诚地望着歌轩，“帝君糊涂，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不看清楚。”</p>　　“可，”歌轩面露难色，“那毕竟是帝君唯一的无伤臣……”</p>　　绝影心头一颤，又戳痛楚。</p>　　歌轩似乎惊觉什么，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绝影……”</p>　　“他已不是无伤臣了。”绝影忽然抬起眸子来坚定的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