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贤仔细看了看那告示上所说,原是宫中的楚贵妃,身患重病,群医无策,现在广寻觅天下神医,希望能有良方,救得楚贵妃。 紫烟道人亦看了此告示。他对楚之贤道:“你先莫要惊慌,这宫中嫔妃众多,姓楚的也未必只有令嫒一人。或许是别的贵妃也未尝可知。” 楚之贤摇头道:“我看应该就是小女楚菲瑛。想是多年来在宫中,郁郁寡欢,忧思过度才导致这恶疾缠身。唉!都是我这当爹的无用,没有早点来救她出宫!” 紫烟道人劝道:“你已然是尽了全力。依我看,此事倒也算是一个契机。我们总得有个由头才能进到皇宫大内。本来想着设法躲过侍卫,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楚之贤睁大眼睛道:“师傅,你的意思是……” 紫烟道人点头道:“我也算你略通歧黄之术,所以给贵妃把脉诊治,也不算什么难事。” 楚之贤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他对紫烟道人道:“多谢师傅!如此一来,我就能见到我的女儿了!” 紫烟道人正色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定要忍耐。即便楚贵妃就是你的女儿,你又真的见了她,也要装作不认识。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露出了马脚,后果则不堪设想!” 楚之贤道:“谨记师傅教诲!” 紫烟道人对晴雪和狮王道:“我们两人要进到京城皇宫大内中去,你们跟随多有不便。晴雪,你带着狮王在京郊的小树林中等我们就可。如果事情不妙,需要你帮忙,我就以三声口哨为准。不过你也要见机行事,如果情况危急,首先自保,迅速离开京郊,你们可明白?” 晴雪和狮王点了点头,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楚之贤和紫烟道人。 那紫烟道人又想起一件事来。他对楚之贤道:“浊木士认识我,而宫中有人认识你。所以我们必须改头换面,才能避人耳目。” 楚之贤为难道:“改头换面?这如何能做到?” 紫烟道人不慌不忙地从包袱中拿出了两张人皮颜色的面具出来。 楚之贤一见此物,大惊失色道:“师傅,你为何有此等可怕之物,这是什么制成,不会是……” 紫烟道人呵呵笑道:“你莫要被它的颜色唬住。它不过是我用玉米面皮制成的,又叫玉黍皮。我现在就可以依照着路人给我们捏出一个面孔来。” 说罢,紫烟道人就将这玉黍皮蒙在了楚之贤的脸上,开始照着一个行人的样子捏起五官来。 果不其然,少顷,那楚之贤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即便是他的亲生女儿在面前,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他是谁。 紫烟道人自己也依此方法易容。 于是,两人便大步来到那告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撕下了这它。 此时便有两个侍卫上前,对紫烟道人喝道:“前来接下告示者,是不是懂得医术的名医!如若不是,将会受到重责!” 那紫烟道人信步上前,对侍卫行了个礼。缓缓道:“老身不才,粗通医理。希望能为圣上排忧解难,为贵妃之病略尽绵薄之力。” 这两个侍卫日夜守候在此,见的人多了,也算是有些见识。 他俩见此人谈吐不俗,彬彬有礼,便断定不是乡野村夫前来捣乱。口气也便客气了许多。 其中一名侍卫道:“大夫既然由此心意的话,就不妨随我进宫试试。不过圣上可是有言在先,如果能医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接诊了,贵妃却不能痊愈,恐怕您也不能全身而退了。我看您老不是俗人,所以这些话要给您说清楚。” 紫烟道人自是感谢不尽,对侍卫道:“生死有命,我既然揭下了告示,便已没有什么惧怕之事。我们还是速速进宫,为贵妃医治罢!” 另一位侍卫看着楚之贤道:“这位是……” 紫烟道人连忙解释:“这是我的徒儿,我看病的时候需要打个下手什么的,都得靠他。” 两名侍卫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带着两人进宫了。 所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此话一点不假。 一层层的宫门,一道道的围墙,锁住了多少青春,耗尽了多少红颜。 楚之贤太过思念女儿,所以越走越快,不经意就超过了前面带路的两名侍卫。 紫烟道人发觉他心浮气躁,无奈干咳了两声,示意他一定要沉住气。 可是沉住气,谈何容易。这一晃多少年过去。楚菲瑛也由一个青春少女,变为了一位深宫妇人。她还能像当年一般,在明媚的春光中,放声大笑么? 楚之贤不敢想。他茫然地挪动着脚步。贵妃的寝殿离他越来越近了。 还是那个令他无比憎恨的芙蓉殿。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一点也没变。还是隔着这汪潭水,还是那灯火通明,华丽不可方物的宫殿。也许,这水下的鳄鱼们,还在盼望着紫烟道人前来为它们解除咒语。 两名侍卫带着他们,在水潭前面停了下来。 两人口中高喊:“浊木士大人,我带了神医前来为贵妃诊治!” 话音未落,那水潭中就缓缓升起了一座木质的小桥。桥身子十分轻盈,就像一只螳螂般立在水上。这样一来,四人就可以从桥上来到芙蓉殿了。 紫烟道人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两位刚才为何要喊‘浊木士’大人?这桥为何会凭空出现呢?” 两名侍卫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您老真是方外之人。您难道不知道,这浊木士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从多年以前,张友良死后,这朝廷内外,皇上就只宠信他一个人了。这后宫之中的每一处景致,都是他的设计。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些奇怪的兽类,让皇上十分欢喜。就说这芙蓉殿外的水潭中,就豢养了许多双头鳄,凶猛无比。要是没有浊木士打开机关,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芙蓉殿的。” 那紫烟道人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这浊木士也在宫中么?” 侍卫道:“是了,现在皇上去哪里,都要带上浊木士。楚贵妃本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可是近年来身体欠佳,所以皇上也不便多来。只是令太医搜尽天下良方来为她进补,可是收效甚微。所以您就看见了城外的那张告示。” 紫烟道人一边点头,一边随着侍卫进入到芙蓉殿正殿。 两人见了皇上,自然要行礼。 那浊木士神气地站在皇上身边,满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珠翠。 礼毕,浊木士就带着紫烟道人进到芙蓉殿的内室,去为那楚贵妃诊治。 只见那贵妃躺在一张华丽无比的玉石床上,气息微弱,面向内里。 床上挂着厚厚的纱帐,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的美人。 只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请紫烟道人把脉。 此时,楚之贤多想走上前去,将那帐子掀开,看看自己苦命的女儿! 但是紫烟道人的眼神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鲁莽行事。 紫烟道人把脉完毕,跪落尘埃,对皇帝说道:“贵妃娘娘本是忧思过度,不思饮食,这才导致气血两亏,深思倦怠。我有一方,不知否奏效。只是……” 这皇上生怕楚菲瑛有个三长两短,连忙道:“神医请起,不管什么药方,只要能救回贵妃,我就算倾尽举国之力也要办到!” 楚之贤心下叹道:如此的国君,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 紫烟道人微微一笑道:“这方子是我们祖上传的绝密之方,只能现配现用。所以在配方的时候,决不能有人在场,即便是皇上您也不能例外……” 浊木士听闻此语,怒喝一声道:“大胆,你竟然敢对皇上不敬!我看你不过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转身弄鬼,你唬谁呢!我就不信你能治好贵妃的病!” 那皇帝太过宠爱楚菲瑛,所以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见浊木士如此说话,便有些不快道:“浊木士,这病人面前,医者为大。你怎么能对大夫如此不敬!你如果能医好贵妃,朕有何苦张贴告示!” 那浊木士吓得赶紧跪下,对皇帝磕头道:“微臣该死!忘皇上赎罪!” 说罢,又转身对紫烟道人口头请罪。 楚之贤见他如此不堪,便厌恶地转过脸去。心想,如此小人也能飞黄腾达,真是国之不幸! 皇上对紫烟道人道:“大夫如果配药不便,我便让宫人全都退去就是。不过,我那告示便好似那军令状。你若是医不好贵妃,我也不能让你离开此地。” 紫烟道人胸有成竹道:“我既然能说出此话,便是有十分把握。皇上,您就等着好消息罢!” 说罢,就示意楚之贤打开自己准备好的药箱,作势要配置草药。 皇上连忙下令,所有宫人撤出贵妃寝室,在正殿中等候。 少顷,那寝室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楚之贤迫不及待地撩开了那厚重的帐幔,看见了憔悴不堪的楚菲瑛! 那昏睡在病榻上的人,还是自己的女儿么?昔日红润的脸变得苍白,纤稠得宜的身材,如今骨瘦如柴。正是盛年的楚菲瑛,竟然有了丝丝白发! 不变的,是那绝世的容颜,和卓绝的气质!就连在病中,都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韵,令人过目难忘。 紫烟道人不禁赞叹道:“贵妃真是好个模样!玉容仙姿,观之忘俗!” 楚之贤双眼滴下泪来,轻轻地呼唤道:“菲瑛,你看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