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姐就是这么任性的女人,哪怕临死前听别人说话,也得要求尽可能的精彩。 华夏矿产界的权威李治灿教授,以国内某国企高级工程师的身份来到塔希科。 其实他来此的真正任务,则是跟塔希科国家矿产的某个亲华派高层人士当面秘密会晤,主要是洽谈本地矿产的某种资源。 这是一种特别罕见的资源,算是西比利亚的特产(因这边极度寒冷,所以有些矿产是独有的,主要用于太空计划所用,毕竟太空那边也很冷的)吧。 但这种罕见矿产不像石油那玩意一样,随处可见,目前只在塔希科的白灾区下面发现,所以一经确定,就倍受所有发展(太空计划)国家所重视。 物以稀为贵,当全世界就这点玩意,所有有能力的国家都想得到它时,那么就会引发竞争。 如果是正面竞争,比方用最优越的合作条件来取得合作,华夏就算是输给别的国家,得不到共同开采权也就算了。 可随着那位亲华派高级领导人表明态度,华夏能取得共同开采权的几率就大大增加,这就不可避免引起了某些国家的不满……总之,他们就是跟当地一些反对华夏人士,在暗中千方百计破坏华夏跟国家矿产的合作。 华夏方面对此早就有所准备,所以那些暗中破坏势力一再失败。 就在春节刚过时,李治灿教授终于跟塔希科国家矿产集团敲定了草签合约,并按照华夏当局的意思,做了很大的让步,满足了塔希科政府的某些条件。 其中就包括华夏要向塔希科当局,低价出售华夏独有的短程导弹(别看塔希科曾是前苏一部分,但受地理环境所限制,没有能生产军火的重工业)。 “本来合作进行的很顺利,但同李教授一起来的助手王国华却意外叛变,泄露了合作中的绝密计划——” 说到这儿时,秦摘花艰难的爬了起来,向水暗影慢慢伸出手。 他要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水暗影拉起来,绝不能让她就这样睡过去。 永不放弃,是秦摘花成为一名优秀特工时,教官在第一节课上反复强调的。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也始终没有忘记这句话,哪怕是当前:“水暗影,起来,你一定要起来!” 浑身已经被覆盖上一层白雪的水暗影,动也不动。 白天时,雪原上空还有太阳,但晚上却再次下起了暴雪,刮起了刺骨的西北风。 “水暗影!” 秦摘花嘶声叫着,猛地咬了下舌尖。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生出了一股子力气,扑倒在水暗影身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抱在了怀中,用力的摇晃着。 已经睡过去的水暗影,被他疯子般的摇醒,缓缓睁开了眼眸。 就在她躺下前还水汪汪的眸子,此时满是绝望的黯淡,却依旧像卖萌的小女人那样,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声:“哼——你干嘛呀?”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过去,起来,走!我知道,你行的,一定能行!” 秦摘花紧紧抱住这个女人,用最大的声音吼叫着。 泪水。 从没有流过的泪水,从这个男人的眼角淌下。 “秦摘花,别做无用的挣扎了,我们、我们走不出去的——抱紧我……我告诉你,死在男人的怀中,就是我最大的梦想。只是我渴望的,却是在床上,而不是在这该死的雪地中。” 水暗影喃喃的说着,再次闭上了眼。 秦摘花无声的惨笑一声。 他已经尽力了,却实在无法激起这个女人的求生欲,只能沙哑的说:“可是,你还没有听我讲完是谁绑架了李教授。” “是谁?” 水暗影梦呓般的问道。 “几方势力的组合,主要组成人员是东洋、塔希科本地的反对华夏分子,还有北朝——” “北朝?那些白眼狼,怎么总是喂不熟?” “他们绑架李教授,就是想得到那份华夏对塔出售军火的秘密签约合同。” “合同呢?” “风声的小孟在牺牲前,告诉我说,合同被李教授藏到某地了。” “还算他聪明——唉,但那些人早晚都能逼出合同的下落。” 水暗影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这跟我们没关系了。秦摘花,抱紧我,我想睡觉……最好是,是给我想象一下,在床上的滋味。你知道吗,我还没有尝过那种——” 她后来说了些什么,秦摘花已经听不到了。 他也不想再听了。 身为华夏七杀手最精锐的特工之一,他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就算是死,也死的没脸。 “我不能死,最起码在把你带出这鬼地方之前,不能死,起来,起来!” 秦摘花傻子般的说着起来,可除了嘴唇之外,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 如果非得说还有点力气的话,那么就只能是目光了——他倔强的昂着头,看向风雪中的南方:那是祖国,那是家的方向! 就算是死,也要对着那个方向。 他是多么希望,能有他的同胞,忽然从那个方向出现? 可他同时也很清楚,除非老天爷睡迷糊了,才会让他的同胞,出现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大雪原中。 这儿是连当地人提起来都敬畏的白灾区,华夏那个美好国度中的子民,就算是想来——除了他们这些人外,还能谁有胆子,有能力来到这鬼地方? 天黑了,老天爷睡着了。 他真睡迷糊了——因为就在秦摘花凝视祖国方向的目光,也被冻僵,即将凝固时,两道雪白的车灯光柱,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特么的,那些贪生怕死的龟孙子,知道老子被活活冻成冰雕后,肯定会笑话老子自不量力。卧槽,爷们愿意,谁能管得着?” 文永远擦了擦鼻尖上的鼻涕,泪水淌了下来,自言自语中带着哭腔:“龟孙子, 你们一辈子都只能是龟孙子!” 靠着满腔热血,独自驱车驶进白灾区后,文永远才知道那些龟孙子为啥不来了。 这个季节来这个地方,就是找死。 别说是他一个人了,就算来上十个八个的,在大雪纷飞毫无目标的雪原上,也跟踏上黄泉路没啥区别。 到现在为止,文永远已经不知道他这是往哪个方向跑了。 什么叫天真? 当越野车的导航设备失效、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指南针后,文永远才懂了啥叫天真。 其实他现在特别想家,想几乎是溺爱他的妈妈,想那帮笑话他来寻死的狐朋狗友。 他不说。 宁死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文永远觉得自己是爷们,不是他老子嘴里那种除了能造粪就啥用也没有的废物。 有几个废物,敢孤身跑进这白灾区送死? 他老子抚养他长大二十多年,竟然没看透他的本质——这让文永远有些自得。 不过,这丝得意很快就被恐惧的泪水,给冲散了:无论他有多么热血,有多么的骄傲,他都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外探险经验的纨绔公子哥。 能够在大雪原上挣扎这么久,没有碰到那些坏人,已经算是老天爷被他满腔热血感动,才照顾他了。 但文永远还不满足。 他觉得,老天爷还该再給他两个同伴。 哪怕是半死不活的也行啊,最好是有个漂亮妞儿——因为在这茫茫雪原上,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跑,实在是特么的太孤单,太害怕了。 睡迷糊的老天爷,满足了文永远不大的愿望:因为他老人家眼下,正有这么一对半死不活的男女。 他老人家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这三个人相遇了。 雪亮的车灯照耀下,寒风猛地刮起一个漩涡,裹起成片的雪花砸在挡风玻璃上,让文永远再也看不见,本能的猛踩刹车——车子四轮,在雪地上继续滑行,足有五六米后才停住。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文永远正准备松开刹车时,意识到自己会被冻成冰雕后、就始终发白的小脸上,攸地浮上一抹可怕的艳红。 借着雪亮的车灯,他看到了两个人。 好像冰雕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本来已经被白雪覆盖,却被刚才那阵妖风给刮走了。 大雪原的晚上,忽然遇到两个冰雕似的人,这不是文永远狂喜的原因。 毕竟这俩人,很可能也是死人——这一路上,他已经遇到了十七八个这样的死人了,冻得跟帮帮硬的棒槌那样。 他狂喜,是因为这俩人中,最起码有一个还活着! 死人,是不可能睁开眼的。 就算是死不瞑目的,但眼瞳在车灯照耀下,也绝不会反射出生命的活力。 狂喜。 文永远从那双眼睛里,也看到了这样的神色。 猛地抬手,在喇叭声砸了一下。 滴滴——刺耳的喇叭声中,文永远已经推开车门,大声吼道:“你是谁?” “你是谁?” 文永远问出这句话的话音未落,秦摘花也问出了这三个字。 他真没想到,自己在喊出这句话时的声音,会这样大。 悦耳。 这就是绝处逢生的力量。 接着,全身血液就迅速沸腾起来,烈马奔腾般的冲向脑子:汉语,同胞! 俩人在同时喊出那句话时,都是汉语。 在异国他乡的死地中,忽然相逢,说着同样的母语——这种狂喜,是任何的语言文字,都无法形容出来的。 “水暗影,醒醒,醒醒,来人了!” 秦摘花用力摇晃着水暗影,低头看去时,却看到这娘们已经睁开了眼。 那眸子,重新变的水汪汪,全是新生后的生命。 文永远激动之下狂按喇叭的声音,就像一道霹雳,把在黑暗中行走的水暗影给惊醒了。 同样,听到对面人用汉语跟自己打招呼后,文永远立即跳下了车,向这边扑来——短短五六米的距离,他就摔倒了三四次。 最后这次更是整张脸都呛在雪里,生疼。 他才不管,连滚带爬的爬到秦摘花面前,哑声问:“华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