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金色的火花百合此刻在艾岚的身边燃烧得比以往都要猛烈，少女的眼角泪痕未干，眼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死眼前的罪魁祸首。　　 披着兜帽的少女丢下了短剑，她撩开兜帽，露出一头碎发，转而用背上的长刀抵挡着艾岚的进攻。艾岚的每一击撩斩，每一下横切，每一下反手斩都像是砍在城墙上，作为对手的卡妮莲甚至背起了一只手，她似乎不那么急着将眼前这个失去理智的蠢货杀死，就像猫要在杀死猎物前好好玩弄一番一样，卡妮莲也要玩够了再杀死这个对手。　　 “别气馁，薇伦妮娅女士，坦白来说，你其实真的尽力了，”格拉姆说道，“这只是自然规律，宇宙中尽是还未生根发芽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天灾人祸毁灭的文明，你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不是罪孽，这是规律。你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挡在了真正的进化之路前。”　　 此刻，卡妮莲已经再一次击退了艾岚的进攻，刺客少女似乎有点玩腻了，一记反手追击的斩切将艾岚整个击飞到了水晶之上，碎块伴随着撞击哗哗落下，艾岚滚落在地上，咬着牙试图撑着剑二度爬起，鲜血额头留下，她的体力已经逐渐见底。　　 卡妮莲一脚踹倒了她，艾岚握住卡妮莲的脚踝，呜咽着试图再度站起，卡妮莲面无表情地又踹了她一脚，鞋底死死压在艾岚的胸口上，长刀上覆满粉色的光流，其中蕴含的死魂灵尖啸足以令任何人疯狂。　　 “走开......啊......”　　 艾岚睁开一只眼未被血浸湿的眼，血与泪混杂在一起，少女咬着牙，怒视着眼前的刺客。　　 长刀的舌刃缓缓逼近了艾岚的脖颈，意图饮下少女的鲜血。　　 “你有什么资格代表所谓的自然规律。”薇伦妮娅突然出声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披着文明的外衣，带着野兽的内在对所有生灵冷嘲热讽。”　　 格拉姆转头看向了薇伦妮娅。　　 “没错，也许一切都结束了，”薇伦妮娅继续说道，“但在这最后，至少我还能试图做最后一件事。”　　 那个一直处于猜想中的传说，或许马上就能得到检验了。　　 一股强大的冲击从薇伦妮娅的身上迸发而出，伴随着碧绿的光芒，格拉姆被这波攻击打得后退了几步，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薇伦妮娅的身侧突然凝聚起数十个耀眼的白色光球，白球们分为两波，一波冲向了格拉姆，一波则冲向了因为旁边的变故而愣了一下的卡妮莲。　　 白光闪烁间，刺客少女被轰飞了出去，长刀刻入地面划出长长的一道裂口以稳定住身形。法杖突然跃入薇伦妮娅手中，大圣女迅速念诵咒语，碧绿色的尖刺魔法在她身侧排列开来，与此同时，她将自己的宝石挂坠抛给了艾岚。　　 “艾岚，接住！”　　 “圣女姐姐......”艾岚吃力起身握住了那个绿宝石挂坠，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握着自己的长剑。　　 “无聊。”格拉姆说道，抬手随手将先前的白色光球如同玩具般拦了下来，碧绿的尖刺在他的身边纷纷裂解，“我本来还希望你能出面劝降一下的，薇伦妮娅，这样一来也许你还能有苟活的机会，终影城也可以少死几个，这么看来，你和外面的那些人并无不同。”　　 “我们确实不同，”薇伦妮娅升至半空，精灵圣女正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灵魂，“我和所有战死在此处的人们一样，都是战士，仅此而已。”　　 随后，她高声向艾岚大喊道。　　 “艾岚，快到水晶那边去！跳进水晶中央！”　　 藤蔓，尖刺，寒霜，光束，几乎所有的精灵流派魔法招式在此刻同步迸发了出来，格拉姆则以黑红色的死炎予以回应，击穿墙壁的藤蔓被焚烧瓦解，光束和尖刺被镜面偏折，破碎的镜面之后是一记威力巨大的黑色雷霆，薇伦妮娅回以一记巨大的月光大剑，魔法光刃在触及格拉姆的瞬间被摧毁成散落的碎片。内室正在崩塌，无数的碎块掉落下来，卡妮莲迅速追着艾岚的步伐冲向水晶，后者回以数道金色光刃阻碍对方的步伐。　　 穹顶已经破碎，二人升至户外高空继续交手，装甲车般巨大的三螺旋运动的绿色水晶冲击被格拉姆一拳轻松击碎，后者同样升至高空，掷出一记黑色的光轮，薇伦妮娅出手唤出数道屏障，一个接一个，黑色光轮如同切开奶酪般粉碎着薇伦妮娅的防御，但格拉姆并未就此罢手，一支缠绕着黑色闪电的投枪在他手中浮现，压死骆驼的钢板将薇伦妮娅的术式防御彻底摧垮，然而，在狂暴的魔法风暴间，格拉姆居然瞥见了薇伦妮娅的一抹冷笑。　　 大圣女从天空中坠落，她腹部被鲜血浸透，法杖最后释放出一个法术，但瞄准的却不是空中漫步的格拉姆。　　 而是下方的巨大水晶。　　 法术传输术式将圣女最后的魔法输入进破碎的水晶之中，几乎干涸的水晶触发了触底反弹效应，张开了一个小型的屏障，刚好足以将艾岚笼罩在其中，绿色的魔法阵旋转着，咏唱着精灵圣女最后的挽歌。　　 格拉姆终于察觉到了薇伦妮娅的目的，他感觉到了愤怒，他居然被摆了一道。　　 “没用的！”　　 水晶长矛从天而降，刺穿了薇伦妮娅的大腿，腹部，和胳膊，法杖滚落在地上，然而最后的术式已经无法阻拦，蚀刻在水晶记忆最深处的“诺亚”程序的余波正在运行。　　 “圣女姐姐！！！！！”　　 “艾岚......如果你到了陌生的地方去，”薇伦妮娅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一定要好好......”　　 “不要！！！！”　　 格拉姆落到了地上，单手抓起了薇伦妮娅的脖颈。　　 苍蓝色的漩涡张开了一瞬，将艾岚整个人卷了进去，她尖叫起来，试图抓住远在天边的圣女的手掌。漩涡只张开了很短的一瞬间，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哪怕你将那个孩子送到了另一个星球上，她也只能安全一小会儿罢了。”格拉姆说道，握住了拳头，“我的军队很快就会再度征服那里，颤鸣星体会将那个地方吃干抹净，而当我找到了那个女孩，我会将她的脑叶摘除，变成一个新的决斗半机，永远的——”　　 冰冷的尸体以笑容回应着手染鲜血的魔法师。　　 格拉姆咆哮着，将薇伦妮娅的尸体，丢了出去。　　 “父亲......”　　 “没事，我要接通爱德华那边，”格拉姆说道，“致阿尔纳肯国防军所有战士，接下来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三个小时内，我要终影城彻底沉寂。”　　 “……精灵们一直都十分狡猾，父亲，”卡妮莲单膝跪下，说道，“这不是您的错。”　　 “当然，卡妮莲，我知道的，仔细想想，这其实不算个事，”格拉姆回头看向了残破的水晶，“嗯，其实修修还能用。”　　 “那我……”　　 “接下来没你们的事了，孩子。”格拉姆说道，“我和梁光先生还有点东西要谈。”　　 机械化步兵旅和装甲部队的进驻和占领过程可以说是一马平川，无数的国防军士兵们以极高的效率快速占领了终影城城内的每一个战略要点，尖顶头盔下红色的护目镜冷酷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和夹缝，动力装甲甲壳下露出的灰色衣摆因快速通过而扬起尘土，数十场小规模战斗在各个角落里爆发，又在云爆弹和火焰喷射器的嘶吼下很快结束，随后又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爆发，以此循环往复。　　 但是这样的循环终归会结束，更多的幸存者被从暗处拖了出来，拉到了专门用于堆放尸体的广场上执行枪决，随后交给专门搬运人员丢弃到临时架好的焚尸炉里，其中一些尚有生命的强壮者可能会被免于一死，但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切除脑叶然后被接上机械义体这个结局，阿尔纳肯大都市里的决斗坑产业需要新血。　　 “所以，看来你的第一阶段目标终于结束了。”疫魔梁光出现在正俯瞰下方燃烧的城市的格拉姆身边，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搞定uado那边？事先说明，我的权限也不足以提供更多决定性的信息。哪怕是939部队也一样，弗蒂尔的保密措施一视同仁。”　　 “理解。要保密的话首先还得骗过自己人，大家都是这样的。”格拉姆说道，“不过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已经手握uado视野之外的优势，接下的总体思路很简单，我们需要从两端发力，一边从现实宇宙撕开创口，一边从这边引导颤鸣星体的进攻。”　　 “你要我怎么做？”疫魔梁光问道。　　 “我需要您回到新地球那边去。”格拉姆说道，“带上我的那几个孩子还有一些支援，我们会在那里引发一连串的域外生物袭击事件，这些袭击本身会进一步撕裂两个位面之间的帷幕，而与此同时，我会在这边进一步引导颤鸣星体的大致运行轨迹，等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意味着uado可能反过来发动进攻。”疫魔梁光说道，“隔离位面的帷幕的破碎是双向的，我们能做到的他们未必做不到。”　　 “的确如此，所以一旦开始，我们将怠慢不得，最好的情况下是我们将毫发无伤地得到一个被颤鸣星体改造后的现实地球，次之是我们需要自行下场。”格拉姆说道，“但就算这样，我们的赢面依旧很大。”　　 “却不是百分之百。”疫魔梁光毫无感情地补充道，“不过我会尽量帮你把这些事做成，你具体打算怎么建立联立两个位面的通道。”　　 “不是很明显了吗？”格拉姆说着指了指头顶。　　 “卡昆莎的遗骸？”　　 “没错，感谢‘诺亚’程序带来的痕迹残留和秘灵泰坦的强大能量，为颤鸣星体指引道路的同时，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地建立相对稳定的传送通道——而且通道将会被控制在我们这边。”　　 “直接送进现实地球？”　　 “不，”格拉姆摇摇头说道，“是幻境碎片。”　　 好痛......　　 艾岚的视线模糊不清，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推进了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洞窟，在其中被搅了几百遍后随意地丢到了坚硬的岩地上。凯隆的末裔挣扎着睁开眼，试图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她失败了。　　 几乎失去了一切的少女无力地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此刻正好在下雨，雨水浸湿了蓝色的剑士服。眼皮是如此沉重，痛苦是如此地深入骨髓，艾岚不想认输，但是身体一直在违抗着她的命令。　　 这就是结束了吗？　　 “绝不要.......”　　 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她只见到一只绿色的猫正迈着优雅的猫步朝她走来。　　 “绝不要......”　　 “我不能死......”　　 在那之后就是一片黑与白相互争夺的混沌，她好像沉眠在干涸的海底，翻滚的浪潮是她的被褥，她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变得很大，又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变得很小，她变得分不清主体和客体的差别，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用牙签撬动大陆，她感觉空间被压缩成片后又被压缩成线，她似乎见到了一千个终影城，但这些终影城很快都变成了魔军的旗帜，她好像见到了自己，又好像什么都没见到。　　 极度混乱的梦境吸住了她，突然间，一股温暖包裹住了她，让她风翻云涌的梦境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她闻到了一些好闻的气味，让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世纪，她自己的思考能力终于找到了轨迹，重新交汇在一起，引领着她回到了海面之上。　　 艾岚听见了模糊的声音，似乎是人的声音。　　 “虽然但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叫救护车？”　　 “你们这的医院昨晚不是炸了吗？”　　 “银月城有整整二十座大医院啊亲。炸的那个只是第一医院而已好吧。”　　 “行了别吵了，再说了，这个人也不是正常人。”　　 “唉，这女孩怎么了？”　　 “哦对，你看不见她身体内部的异常......那没事了，嗯，还是有点发烧。”　　 “等等等等，所以她算是你说的什么，秘灵裔民？”　　 “嗯，差不多，我能看见她身体里流动的秘灵光流，虽然很微弱，而且这孩子显然受了重伤。”　　 “那你还把她绑起来？”　　 “她是敌是友还不确定呢。”　　 “额......也是。”　　 艾岚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四肢居然被皮带绑在了床的四角部位，她立刻警觉地想要起身，但身体传来的无力感让她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一个长着猫耳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你发烧了，我们刚才给你吸了些气体退烧药，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艾岚张了张嘴，沙哑的喉咙却无法发出什么声音，她的目光看向了床头柜上的水瓶。　　 “水，是吗？”希尔维斯问道。　　 艾岚点点头。　　 “她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欸。”林星在后面惊讶地说道。　　 在希尔维斯的帮助下，艾岚小口小口地饮下了一杯温水，少女像是得救了一般长呼出一口气，突然，希尔维斯从她的腋下处取下了一块贴纸，贴纸上的数字是38.5度。　　 “还好，也不是很严重。”林星说道，“别担心，我们已经帮你处理过了，额，放心，我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你说对吧，希尔维斯？”　　 希尔维斯翻了个白眼：“不太明白你们这群人类为什么对身体结构那么敏感，还有，秘灵裔民之间的差别请参照域外生物。”　　 “抱歉……”林星重新转向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有着蓝色长发的少女，问道，“额，能问一下你的名字是什么吗？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认识一下。”　　 艾岚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和她住过的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很干净，角落的桌子上和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些奇怪的黑色水晶块，让她想起了魔军手中的那些奇妙机器，头顶的光源向外散发着白光，是精灵的海晶灯吗？身下的被褥也很舒服，让她想起了曾经自己的卧室。　　 “你们，救了我？”艾岚说道，“我的名字是艾岚……”　　 她刚想说出后面的“凯隆”之姓，回忆便席卷而来，忍住了眼角泛泪的冲动，少女说道：“叫我艾岚就好，能不能问一下，我的剑呢？这里是哪里？以及，能帮我解开绳子么？我向你们保证我没有恶意。”　　 “你的那把长剑吗？在墙角。”希尔维斯说道，向墙角的那把蓝宝石长剑歪了歪头，“我的名字是希尔维斯，他是林星，这间屋子的真正主人，先声明一下，我们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不过我们不反对化解冲突，如果你坦诚一点的话，我们会考虑的，所以，能告诉我们你为何会出现在小巷里吗？”　　 艾岚轻轻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反问道：“你们是打算把我交给魔军吗？”　　 “……魔军？”　　 希尔维斯和林星面面相觑，林星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扔在桌上的游戏卡带。　　 “我知道的，你们给我用的那些药，还有那些水晶机器，我都只在魔军哪里见过。”艾岚说道，“可是你们似乎不急着这么做，为什么？至于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从终影城来到这里。”　　 “我们不知道你说的魔君是谁。”希尔维斯耸耸肩说道，“这里是银月城，是地球。”　　 “地……球？”艾岚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林星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交流恐怕要比想象中艰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