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特拉先前的警告没错，这些新人类在魔法上的天赋远远超过现在新地球上的纯种人类，双剑相交的那一刻，艾比洁丝的光耀剑刃上满溢的能量迸发开来，溅射出灿烂的星光，将梁光整个震得后退了几米，这个效果让他惊讶了一瞬。　　 “的确还不错。”疫魔梁光嘀咕道。　　 新人类的攻击没有就此结束，更多凌厉凶狠的剑招伴随着凭空生成的金色百合花袭来，花瓣随着剑身掠过空气，绽放出烟火般的金花。梁光单手握持手中的骨质长剑回应对方迅猛的袭击，那些剑招时而大开大合，时而短小精悍，每一次出剑都必然伴随着哗啦啦的火花，如果这会儿是个普通人站在这里，怕是已经被烧穿十几次了。　　 “你不敢还击吗？！”艾比洁丝怒吼道。　　 眼前这个巨人如同耍动一支匕首一般使用着手中的骨质巨剑，并不对艾比洁丝的猛攻报以任何还击的迹象。　　 但她似乎搞错了什么。　　 一瞬间，她似乎找到了一个破绽，抬手递出一个假动作，突刺的长剑从右边向上猛然偏开方向绕到左侧，艾比洁丝轻盈地绕过巨剑的严防死守，仅仅是眨眼间，她手中的长剑便掠过梁光的腰部位置，狠狠地砍了下去。　　 哗啦啦的金灿火花伴随着她的猛击命中梁光的后腰，艾比洁丝乘胜追击，口中默念咒语，剑身金光四射，绽放的金色百合花宛如流星的尾迹，神圣的长剑在战士仇怒与求生欲望的推进下，刺穿了邪魔的战甲。　　 剑刃深深地没入了疫魔梁光的背后，艾比洁丝那一刻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应她的是一记肘击，她连人带剑地被揍飞了出去。　　 翻滚在冰凉的地面上，艾比洁丝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刚刚挨了她一剑的巨人，疫魔梁光依旧挺立着向她不紧不慢地走来。　　 再来！　　 她燃烧着，压榨着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残破的魔法，光耀之力气势如虹，她再一次架开巨剑，落到梁光的背上，一次又一次地将长剑捅进疫魔梁光的疫病盔甲接缝处，因她的斩击而泄露的毒雾也无法阻止她的攻击，疫魔却如同失去了痛觉一般，伸手直接握住了艾比洁丝的脖颈，将她又一次摔了出去。　　 艾比洁丝从灰尘里爬起，望着眼前的巨人。　　 “你究竟是什么？”　　 疫魔梁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用怪物般的声色说道：“我敬佩你，你值得一场光荣的死亡。”　　 “滚蛋！”　　 艾比洁丝再度爬起，耀光法阵从她脚下亮起，金色的火焰霸占了她的双瞳，凯隆皇族的长女如同箭矢般冲刺突进，刺击、回转、斩击、削足......骨质巨剑散发着至邪的毒光，宛如沼泽里的怪物正在吞吃太阳，招架着艾比洁丝那迅猛的攻击。她砍向胸甲，劈向腿部，奋力刺向他的眼睛。他一一化解，将她推开，她舞动长剑，如太阳般耀眼的光刃斩向他不断飞来，他没有躲避，任由那些光之月牙在他的盔甲上如玻璃般破碎。　　 她是个强大的战士。梁光想到，逆境中爆发的火花十分耀眼，甚至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　　 感受着刀锋在自己的疫病盔甲上刮花的轻微触感，他抬起手，耀光剑刃被疫魔的手甲单手握住，活生生刹下突刺的进度，不顾那眼瞳里的惊愕、愤怒、不解和恐惧，梁光缓慢施加压力，粉碎了那柄依旧闪烁着灿金百合花的长剑。　　 “怎么会......”　　 “到此为止了。”　　 凶猛的一拳将艾比洁丝，凯隆的长女，又一次砸飞了出去，也砸碎了长女的最后一丝幻想。　　 滚落地面前，艾比洁丝望到了梁光身后的那扇门。　　 敞开的通道愈发遥远，愈发模糊，最终被巨人的墨绿色着甲身躯挡住。　　 这是疫魔梁光的唯一一次攻击型剑招。　　 骨质巨剑的剑尖深深埋入艾比洁丝的心脏部位，梁光看见，艾比洁丝体内的光线网络正在肉眼可见的熄灭，已经从先前的火网，变成了微弱的火光，随后彻底暗淡下去。　　 “令人惊讶。”格拉姆·加特拉突然间出现在梁光的身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一个凯隆皇族在全程进攻的情况下却几乎没能对你造成哪怕一点损伤？虽然超出了我一开始的预料，但总的来说确实合乎情理。”　　 艾比洁丝的身体因魔力的过度使用开始裂解，化作金色的蝴蝶向周围纷纷散去，加特拉挥了挥手，黑色的雾气便将它们吞噬殆尽。　　 “新人类的确超乎想象，哪怕这是个皇族。”疫魔梁光说道，“像这样的战士，新人类还有多少？”　　 “至少还有几万人，稍弱一点的大概还有十倍数量，不过受限于他们的发展水平，他们没法和我们真正抗衡。”加特拉摊手说道，“现在的他们窝在一个名为‘终影城’——你也可以叫它‘月神之眼’——的精灵要塞之中，那个要塞周边被厚重的浓雾、空间法术陷阱和巨型能量屏障保护着，做着最后的抵抗。”　　 “这就是你想要我帮你做的事？杀光最后一群负隅顽抗的新人类？”疫魔梁光问道。　　 “那是其次，梁光先生，新人类只是次要威胁，和uado对我们的威胁比起来不值一提，”加特拉说道，“过来吧，我还没告诉你我真正的目的呢。”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后，黑暗的角落里，一只金色的蝴蝶拖着受伤的翅膀，扑棱扑棱地飞了起来，飞向狭小的通风口，飞向了自由。　　 月之眼，新人类联军最后的要塞。　　 白发的少女随意地翘腿坐在高耸的城垛边缘，一头长发随意地绑成一个侧马尾，一把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长剑搭在旁边，皮革凉鞋放在身旁，蓝色的宫廷皇家剑士服的裙摆下，一双光脚在墙外晃荡着。远处，来自身后的主城水晶巨井释放出的能量屏障在视野极限构成了一道水蓝色的天际线，如同一个宝石大盖笼罩着整座要塞城市。　　 在下方，长长的难民队伍还在排着队，其中大部分都是平民，其中不乏某些亚人物种，如此多的难民来此的原因基本相同，名为阿尔纳肯的魔军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他们被迫流亡，而其中又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幸运到能够听见精灵信使们传出去的消息，在这其中，又只有少之又少的人能够活着来到这座要塞之中。　　 不知不觉间，少女似乎已经对家园毁灭这件事感到了一丝麻木，这让她内心深处感到有些恐惧，也许魔军至今仍未直接摧毁此处的原因之一便是想通过这种逐日增长的绝望缓慢地杀死他们，失去希望的战士必然失败，而且必将迎来极其痛苦的死亡。　　 可是，希望对如今龟缩在这座城市的居民而言又是最为昂贵的东西。　　 艾岚·凯隆，凯隆皇族的三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亲眼确认过魔军的那些骇人传闻的真伪，魔军攻破凯隆帝国首都的那天，她就在场，在那天之后，很多人都失去了斗志，只有那些那些家族最信任的骑士和最忠诚的领民还愿意跟随他们去寻找一线希望。她不怪他们，在亲眼见过那恐怖的战争巨构，吐铁的陆行巨龙和喷洒火焰的巨鸟之后，很少还有人能够轻易保持理智。　　 突然间，一缕悲伤的情绪席卷了艾岚·凯隆的灵魂深处，像是池塘中的两处波纹交汇一般，这股悲伤的情绪直冲天灵感，注入脊髓，那是很久没有体会到的，长姐的情绪。　　 “姐姐......”艾岚·凯隆慌张地抹了抹莫名其妙出现的眼泪，然而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令她难以止住泪水。她能从这股悲伤中读出许多，包括那利剑贯穿身体的剧痛。　　 “艾岚......”　　 艾岚转过身去，发现兄长博尔顿·凯隆也和她一样，双眼通红，这个刚强的男人穿着银色的近卫制服，修长挺拔的身躯上配挂着满是荣耀的镀银徽章，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满是胡须的脸上，泪水肆意流淌。　　 来自灵魂深处的荡漾，二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大哥......”艾岚不舍得抹去眼泪，她只能任由兄长将自己搂在怀里。　　 “大姐她......走了。”　　 博尔顿点点头，嘴里重复地念叨着。　　 “她走了，她走了，我们还得活下去......”　　 两个地球的全息影像在疫魔梁光的面前缓缓升起，格拉姆伸手引导着将它们悬浮在面前的投影仪上，辅以绿色的背景和数据流波动，随后，一个比两个地球都要更加巨大的生物也被加特拉放了上去。　　 那个数据模型有一个令人恐惧的大小，密密麻麻的触须盘绕在巨大的球形身躯两侧，几乎有地球模型的百倍大小，甚至和木星有的一拼。梁光知道，这大概不会是随便拿来开玩笑的模型。　　 “这是我相对精细的建模了，”加特拉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说一个失败的编程程序，“它其实不长这种一个大球带好几根触手的模样，但是能看懂就行。”　　 “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太阳系如今频发的异象的罪魁祸首之一，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它造成的效果，”加特拉说道，“我给它取的名字叫，颤鸣星体。”　　 “颤鸣星体？”　　 “嗯，也许我在新地球上的那位同僚有个别的名字，但没什么关系，”加特拉说道，“需要注意的是，它能够为我们，为全人类的未来带来些什么。”　　 “我想这就是你实际上需要我帮你完成的事。”　　 “的确如此，梁光先生，在我开始说明之前，让我先问您几个问题。”格拉姆说道，“您对于黑暗外域目前有多少了解？”　　 “那是一片独立于现实宇宙的奇特区域，其中容纳着众多奇异生命，”疫魔梁光说着，伸出手，检视着自己的手甲，“其中不乏能够为人所用的资源，比如我如今的模样。”　　 “很简略但是浓缩得恰到好处的认知，”格拉姆评价道，“但不仅是如此，梁光先生。关于这一点，我们其实可以有一个更简单形象的理解。”　　 全息影像暂时性切换，梁光看见了一个近似深海的流体模型，其中飘散着一个个小小的泡泡，随着一轮波动扫过，泡泡们轻易地破碎了，但是在模型的另一个角落里，新的泡泡正在生成。　　 “这是......？”　　 “把那些泡泡想象成我们的现实宇宙，而包裹这些泡泡的海洋，就是黑暗外域。”格拉姆说道，“我们的现实宇宙就是漂浮在黑暗外域里的泡泡，虽然这些泡泡十分易碎，但是对其中的生命而言，依旧有着亿万年级别的跨度时间，但是就算如此，它们易碎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　　 “那阵波动？”　　 “那阵来自黑暗外域里的大范围空间震动就是太阳系的帷幕被削弱的真正原因。”格拉姆·加特拉说道，“我将其称之为，域外天灾。”　　 疫魔梁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模拟模型中那不断掠过的外域波动和破灭却又重生的泡泡，其中每一个泡泡都是一个宇宙，而在泡泡之外，是永恒且广阔的黑暗外域。　　 “现实宇宙是我们的栖息之地，但就像人类永远不会满足于待在地球上一样，我们终究要向外远航，而现在，我们已经身处于黑暗外域之中。”格拉姆·加特拉说道，“原初地球已经成为人类的哨站，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强化我们的领地。”　　 “你打算怎么做？”　　 “靠着凡世血肉和金属之躯都无法永远在黑暗外域中长久地活着，”格拉姆说道，伸手搭上了梁光的肩甲，“你我尚且可以在黑暗外域中独行，乘着能量的汹涌长河穿越波涛，抵达黑暗外域的深处，但是更多的其它人类呢？　　 “凡世帝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黑暗外域中难以存续，如果不是卡昆莎的尸骸庇佑一方，连新人类都不会出现在原初地球之上，所以，如果我们要将整个人类种族带入黑暗外域之中......”　　 格拉姆挥手将先前的模型再度展示了出来，颤鸣星体那狰狞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有办法控制住颤鸣星体，它最新引人的地方不仅仅在于毁灭，更在于它能带来的‘改造’，只要以其中一个地球作为代价，当全人类的意识和肉体都与其融合之后，一个新生的生命将会诞生。”格拉姆·加特拉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们会一步登天，完成宇宙中多少生命一辈子直至灭亡都无法达到的高度，我们将彻底成为独属于黑暗外域的生命。”　　 “而在那之后，当域外天灾波动降临时，我们不会受困于那些易碎的泡泡之中。”梁光喃喃道，“那这和新人类的灭绝战争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要保证让颤鸣星体的目标瞄准现实宇宙中的太阳系，那么我就帮助它需要定位，而星球轨道上的卡昆莎遗骸就是最好的信标发射器。”格拉姆说道，“但是，终影城的存在锚定了秘灵泰坦卡昆莎的能量投射。”　　 “所以你才打算攻下那个地方。”　　 “这个计划出不了太多差错，既然有终影城这个良好的聚焦点，那我们就得物尽其用，但如果实在不行，必须将终影城彻底毁灭，我倒是也有备用计划。”加特拉说道，“当然除此之外，新人类的阻碍我也必须消除，既然他们并不愿意追随我的计划，那么我也只能将他们‘物尽其用’了，这样的话，起码当我们最终飞升至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时，他们至少还做出了贡献。”　　 梁光盯着那个投影模型，疫魔与人类混合而成的双眼将表象与其背后的一切尽收眼底，在数秒之后，他做出了决策。　　 “我会帮你攻下新人类的要塞和新地球，”疫魔梁光说道，“但我希望我能看到更多关于你的研究成果的资料。”　　 “我很荣幸。”格拉姆·加特拉说道。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什么时候开战？”　　 “不急，我会先带您去看看我们的军队，以及您将来的队友们，也是我重要的孩子们。”格拉姆说着，打开了侧门，“走吧，炮艇已经在等候了。”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沉如墨，无光的黑夜里，二人乘坐的vtol降落在一个大型军事基地的机场中，舱门打开后，柴油和润滑剂的气味扑面而来，疫魔梁光跟随着格拉姆走下炮艇的后置空间。梁光环顾四周，军事基地的环境与曾经的他在uado的时候所处的大差不差，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停放的车辆，以及随处可见的安保摄像头与自动哨位系统。　　 阿尔纳肯帝国国防军的士兵装备也在这半个世纪里更新了不少，漆黑的动力装甲包裹着身躯，无光面罩和带着尖角的头盔上纹着骷髅徽标和雄鹰徽记，一件灰色的防水大军袍与装甲相连在一起，衣摆上带着泛黄的条纹。他分析着这些国防军士兵的单兵装备，来自过去的梁光记忆中，阿尔纳肯使用的inm突击步枪采用8.65mm子弹，现在看来那个型号已经经历了数轮改进，弹匣被放弃，转而因负载力增强而使用双排式弹鼓，枪管长度也得到了加强。走过行进队伍的过程中，他还看见那些士兵的后脑勺基本都插着一个古怪的配件器，是某种注射器吗？还是用于增强某种大脑结构的特殊植入体？不是很清楚。　　 格拉姆·加特拉在这里的军事重地中畅行无阻，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基地最中心的建筑当中，他们再次进入地下空间，只不过这次，疫魔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域外魔法的气息。　　 “你之前说过，你的孩子？”疫魔梁光问道。　　 “你或许会喜欢他们的，我们到了。”格拉姆说道。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个空荡荡的训练室，没有杂物，没有别的东西。　　 只有四个似乎也是刚刚来到此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