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白无恙就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透过窗户看到阳光正明媚，周围安安静静，一度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　　 没有人说话，没有汽车鸣笛，也没有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一切都好似还在梦中。　　 “咕噜噜～”　　 算起来，白无恙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摸摸肚子，却没觉得有多饿。　　 “这不科学。”单就昨天那种程度的运动量，他这会儿早该是半死不活状态。　　 坐起来，正看到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哭了很久，抬起头来，两眼泛红，披散的黑色长发零碎地遮住她苍白的面容。　　 “你醒了。”女生嘴角挤出一丝薄薄的微笑，抬手将额前碎发撩至耳后，空洞的眼睛里逐渐恢复了神采。　　 “嗯。”白无恙伸了个懒腰，虽没有被子床垫枕头，可这一觉比过去十几年似乎都睡得舒服。　　 看到女生面前端放着的蛋糕，白无恙诧异道：“饿了？”　　 女生本想否认，但肚子的回应刺破了她还未说出的谎言。　　 “饿了就吃，减肥另说。”　　 女生摇摇头，小心将蛋糕端来，“这是给你的。”　　 白无恙看看蛋糕，又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蛋糕，道：“我不吃甜食。”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喜吃甜食，具体原因倒是忘了。　　 “这是梁同学给你订的。”　　 “她给我定这个干什么？”白无恙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说今天是你二十岁大寿。”说完，女生又觉得不对，纠正道，“不对，昨天才是你二十岁大寿。”　　 “我二十岁了？”白无恙挠挠头，在他的记忆里生日已经过了许久，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似乎每个月都有游戏给他庆生。　　 不管他，生日归生日，哪有才二十岁就用上“大寿”这个词的。　　 见白无恙一脸迷糊，女生噗嗤一笑，说：“梁同学说的对，你这家伙没事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游戏，不知天地为何物，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　　 听见这话，白无恙显得颇为气愤，怒道：“那个混账丫头，竟敢在外人面前说我坏话，看我……”　　 “额……看我……”想到那梁海燕此时可能正眼冒绿光不知在哪游荡，有些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恶，那丫头居然已经到连我都无法用语言反击的地步了。”　　 女生一直在认真观察白无恙表现出的状态，并未看出太多悲伤神色，心底难过的同时又有些许宽慰。　　 “来来来，虽然时间晚了些，但我们还是要吃蛋糕过生日。”　　 女生搓搓手，调整了一番坐姿，将一张塑料布铺在地上，招呼白无恙坐过来，打开蛋糕包装，将写着“20”的蜡烛插上，而后略带歉意地说：“没有打火机，没法点火，你就将就着，意思意思。”　　 女生的笑容很明媚，只是相比梁海燕，少了几分张扬。　　 看女生欢喜，白无恙却是不自觉陷入沉思，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脑海。　　 面对白无恙这毫不掩饰的目光，女生生出羞怯，却不想弱了气势，嗔怒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知道很没礼貌吗？”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白无恙说。　　 “啊？在哪？”　　 一番苦思冥想，白无恙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柳如烟。”　　 其他的白无恙就不知道了，能记起来这么名字还只是觉得面前这人与昨天李卫明给他们看的照片里的个人很像。　　 “柳如烟?”女生也一头雾水，“谁?”　　 “嗯……就是那个，什么学校的什么什么来着？”这倒让白无恙犯了难，当时他也只是记了个名字，其他的都不知道。　　 女生端正坐直身子，气势如同头狼，道：“自我介绍一下，我虽然姓柳，但我叫柳灵钰，不是柳如烟。”　　 “难不成你还有个血缘关系很近的姐妹?”　　 柳灵钰神色严肃：“没有，我是独生子女，家族里应该也没有同龄姐妹。”　　 “不是你?”白无恙目光带着质疑。　　 “不是。”柳灵钰回答也很坚定。　　 “那昨天和周佑良约会的人是谁?”稍加思索，白无恙有了个可能性，两手一拍，“坏了，那小子被人骗了。”　　 “什么情况？”柳灵钰紧忙追问，毕竟这事涉及到她，必须搞清楚。　　 白无恙将昨天食堂里的事简单说了。　　 听完，柳灵钰气得小脸通红，举三指发誓：“你信我，我敢保证，我绝对没和任何人有过约会的许诺，我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就是梁海燕，要是我和其他人有约，她也不会带我出来。一定是有人用了我的照片出去骗人。”　　 想到这，柳灵钰更是怒不可遏，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锤在地上，以发泄心中怒气。　　 白无恙许是也觉得这件事与柳灵钰无关，连忙出声制止：“好了好了，别锤了，再锤该把下面那群家伙引过来了。”　　 柳灵钰这才停下，拿起蛋糕刀正准被切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想想还是气不过，小刀子举在两人之间，眼睛死死盯着白无恙，语气坚定：“信我。”　　 纵使冷静如白无恙，见到这表情后也有些发怵，看着那似乎越靠越近的刀子，连连点头，忙声说：“信信信，我信我信，你快把刀子收起来，这玩意危险。”　　 柳灵钰看看手中透明刀具，疑惑说：“这是塑料的啊？”转念想起刚才的场景，像极了电影电视里那些病娇女的行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忙以分蛋糕转移话题。　　 这是个水果蛋糕，分两层，有苹果桃子菠萝等配料，奶油层也不厚，应该是梁海燕在订做时就考虑到白无恙不爱吃甜食的习惯。　　 十来寸的蛋糕，白无恙只吃了三分之一，一方面是没觉得太饿，一方面是对面这丫头太能吃了。　　 不过二十几分钟的功夫，白无恙眼瞅着柳灵钰恨不得把底盘都刮两层下来的吃相，竟真觉得女人生来有两个胃。　　 吃饱喝足，柳灵钰揉了揉自己已经不太放得开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饱了?”　　 “嗯。”柳灵钰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躺下。　　 “饱了就抓紧休息，消消食，待会儿我们得出去活动活动。”　　 白无恙起身，目光从窗外望去，夜里被灯光聚集在一起的变异人已经分散开，想要出去恐怕不太安全。　　 正思考下一步该何处去，他左手腕好像突然被烫了下。　　 卷起衣袖，那块没有指针按钮的手表表盘居然亮了，上面显示了一个符号，根据此前玩游戏的记忆，其代表的可能是“一天”或“第一天”。　　 现在是下午两点，算上前奏，与昨天变异人爆发的时间基本吻合。　　 “难不成……”　　 想到这，白无恙拿出手机，接上优盘，启动游戏，界面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换成游戏中的像素化场景。　　 很简单，一岛、一人、一树，周围是海水。界面左上角，也显示了一个小小的“第一天”。　　 或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跟深的秘密。　　 只是现在不是研究游戏的时候，手机电量显示不到10%，待机最多坚持两个小时，玩游戏半小时都够呛。　　 这让白无恙立刻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先找到稳定的供电，以保证手机不停机。　　 “那个……柳……”白无恙没记得这姑娘的名字。　　 “柳灵钰。”女生提醒道。　　 “嗯，柳姑娘，”白无恙将手机揣好，并开始往身上穿装备，边穿边说道，“我给你传一个软件方便联络，你在阁楼不要走动，我去找两个充电宝。”　　 柳灵钰连忙尝试连接网络，结果令人失望。　　 “不需要连。”白无恙拿过柳灵钰手机一番操作，“这依靠的是手机本身电磁信号，不用基站中转，能在五百米内自由通讯。”　　 相比于单纯定位，发消息需要更多更精准的信息数据，自然会限制信息传输能力。　　 不过单在商场内的话，倒也足够了。　　 这座城市主要是水电，只要设备不坏，理论上能数个月不停电。大不了还可以在太阳能路灯上想想办法。　　 “那个！”临走前，柳灵钰叫住白无恙。　　 “何事?”　　 柳灵钰没敢正视白无恙，将脑袋略微偏向右侧，小声道：“如果你想找梁同学，可以去二楼的茶餐厅看看，我们分开前，她说还要去那拿什么东西。”　　 白无恙只是点头以示知晓。　　 找人的事先不急，他打算先去四楼看看，这一层主要经营着火锅、炒菜等主打家常的餐饮铺子，虽然价格不一定家常。　　 这样的店人流量多，客户成员复杂，应该不缺带充电器或充电宝的人。　　 这会儿楼道不知又从何处冒出来了一些游荡的变异人，经历过昨晚上那两场人潮之后，白无恙已经不把这种数量的变异人放在眼里了。　　 舞动桩钉熟练爆掉几只变异人，诡绿色的汁液再度喷洒一地，趁着更远处的变异人还没追来顺势拐进一家店，关上门。　　 这似乎是一家火锅店，解决掉店内还没睡醒的变异人，白无恙开始收刮战利品。　　 三个登山包，充电器、手机、充电宝、化妆品、镜子……都是些常见用品。　　 白无恙挑选了些个人认为当前比较重要的东西收进包里。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家店用电锅煮火锅，锅下面放电炉，一点灵魂都没有，这也让白无恙没法带气罐回去。　　 不过想想也是，得亏用电，要是燃气，都到不了晚上就要全部烧光。　　 还好，火锅店里各种油很多，搜集一些浸上布条，就能做个生存小灶。　　 说干就干，一路杀到后厨，从库房里顺了两袋牛油和一口干净未拆封的锅出来，以及一些食材包，今晚上吃火锅。　　 “不行，待会儿得把那丫头叫下来，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干活。”　　 “……”　　 收到消息，柳灵钰早早地就守在了阁楼门口等白无恙回来，隔着门等听到脚步声，立刻打开门。　　 “你找到了什么。”柳灵钰接过背包一看，脸上的欢喜立刻僵住，里面基本是手机平板充电器一类的电子产品，“你就没找点吃的?”　　 “找了。”白无恙狡黠一笑，“都在下面，要不你跟我走一趟，有两大包，我一个人带不上来。”　　 听到这话，柳灵钰不自觉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我去会给你添麻烦的。”　　 “无妨！”白无恙大手一挥，从柳灵钰手中拿下包，趁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替她穿好防护服、戴上头盔，并将一把硕大的扳手按在她手里，“人生总有几个第一次，别怕，那些家伙很弱，相信你自己，无枪五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没再给柳灵钰任何推辞机会，白无恙抓着她的手走出阁楼，一把不知从哪找来的锁丝滑流畅的锁上了阁楼大门。　　 “上吧，本上帝座下一号大将柳如烟！请尽情在众生面前展现你的实力！”　　 白无恙猛地一喊下了柳灵钰一跳，不过她更在意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叫错自己名字：“我叫柳灵钰！不是柳如烟！”　　 然而，白无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柳灵钰面前，认真道：“生存法则第一条，切忌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身份，那会非常危险。从即日开始，你管我叫大帝，我唤你作如烟，在秩序恢复之前，隐姓埋名。”　　 “啊，有必要做到这样吗？”柳灵钰有些不知所以。　　 闻言，白无恙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丫头，在这条路上，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说罢，白无恙也不多作解释，潇洒转身，留下一道逐渐远离的背影。　　 “哎！等等我啊！”　　 “……”　　 不多时，两人趴在五楼楼梯间墙角，白无恙指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从外貌特征看应该是生理性别为女的变异人说道：“看到那个人了吗？”　　 柳灵钰点头，“看到了。”　　 “如果你没把握一击敲爆她脑壳，最好是先对准她脖子，那里是中枢神经的关键部位，破坏了那里，相当于切断大脑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一定要快准狠，使出你全部的劲，想像她就是那个顶着你照片到处诈骗的人。”　　 柳灵钰重重点头，提着扳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她去了她去了，心里带着十足的怨恨。面前这个女人，时常顶着自己照片去招摇撞骗，骗吃骗喝。总是以自己的名义与形形色色的男人约会蹦迪。”　　 “起初，柳如烟并不知晓此时，对于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全当做他人的凭空臆测。直到有一天，一个她此前从未见过的男人冲到她所在的学校，对她百般纠缠，任由她作何解释，对方依然不依不饶。”　　 “从那以后，关于自己的消息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各种不堪和谩骂纷至沓来，这让一向以三好学生自持的柳如烟如何受得了，一度罹患抑郁，不得不退学。”　　 “许久之后，柳如烟才从往日好友口中得知当时的真相，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由于嫉妒自己的美貌，才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毁了自己的一切。”　　 “柳如烟恨呐，内心早就因曾经的毁谤而变得扭曲变态，此时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柳如烟，曾经的柳如烟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钮钴禄如烟，如今仇敌相见，她要凭借手中的扳手，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上吧如烟！你的强大超出你的想象！”　　 一开始白无恙还知道什么叫做克制，可说着说着，他似乎忘记了当下群变异人环绕的现状，声音愈发高亢，即使柳灵钰再怎么警告自己要小心谨慎，也难免被那解说声影响。　　 同样被影响的还有那个“恶毒女人”。　　 “斯哈！”　　 在柳灵钰距离“恶毒女人”不到一米时，后者似是受到了某种惊扰，整个身体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而后上半身陡然扭转一百八十度，一张青白干瘦的脸赫然出现在柳灵钰面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变异人样貌，当与那双绿色豆豆眼对上的瞬间，柳灵钰感觉自己的神识都要被抽走，身体因恐惧动弹不得，扳手也差点握不住险些滑落。　　 眼看“恶毒女人”朝柳灵钰张开獠牙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柳灵钰双手被突然握住，一股力量自后背传导到整个上半身，双臂不自觉抬起，带动手中的扳手狠狠撞那颗可怖的头颅。　　 “砰！”　　 柳灵钰下意识闭眼，但她的耳朵却清楚听见了液体溅在面罩上的声音，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柳如烟走到那人身后，干脆利落的挥出手中的扳手，只是一下，她完成了复仇！”耳边的低沉的男声适时响起。　　 柳灵钰缓缓睁开眼，正脸就是一个模糊残缺的脑袋，一颗瞪大眼睛挂在皮肉上，像是在述说一起可怖的事件。　　 “我就说这群家伙很好对付嘛。”白无恙已经将柳灵钰松开，语气中是一种毫无危机感的轻佻。　　 柳灵钰的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白无恙拍了拍她肩膀，颇为满意道：“还行，没吓得尿裤子，是个可造之材。继续保持，咱们乘胜追击，今晚上的火锅就靠你了。”　　 柳灵钰怔怔地点点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但是那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妙，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