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鸟」研究基地，一位客人不期而至。　　 但比起贝拉兹诺，客人的意外显然更多些。　　 老人谢绝了贝拉兹诺的速溶咖啡，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解。　　 “真不敢相信，你平常就喝这种廉价的提神饮品。”　　 “用饮品的成本来区分科研组里的地位，本就是学术界生造出来的不良风气。”　　 “难道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扔下那个死板的老头子？太冲动了，你明知道他的实验室迟早会传给你。”维伦眉头一皱，他的老朋友没少在他面前炫耀学生的资质，可等维伦也带了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正准备在两人互相吹牛时拿出来斗一斗，贝拉兹诺却不告而别。　　 “过了这么多年，您没必要把我劝回去。我有自己要带的团队，走不开。”　　 “我听说你读博的时候，就踹过一次导师，转投潘德门下。再踹一次那老东西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我很好奇，你的研究兴趣究竟放在哪？”　　 “灵域，或者说，灵域代表着的可能性。”贝拉兹诺毫不隐瞒，维伦走得进「奇异鸟」，已经得到过「老板」的首肯。　　 随后，贝拉兹诺打开电脑中的一份视频资料，将屏幕转向维伦的座位前，说道：“亲眼所见之后，您会理解的。”　　 视频里，一名狻猊众在「奇异鸟」基地的室外试验场释放烟火，命中远近不同的标靶。　　 维伦瞪大了眼，他不认为贝拉兹诺会拿后期合成的特效片来糊弄他，可若是真能做到这种地步，更令人惊讶。　　 “您有什么想法？”　　 “能量从哪里来？”　　 贝拉兹诺心下宽慰，跟搞能源研究的老前辈讨论就是舒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灵域能力最反常的一点。　　 那些灵域人或许早已习惯，但能量守恒定律终究是研究者无法忽视和越过的坎。　　 维伦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人类又不是可控核聚变装置，怎么可能随意控制高温等离子体？就算火焰的温度比起真正的核聚变低许多，那也不是人类能够凭空制造产生的。　　 “这种不受空间与装置约束的供能方式，只有一种猜想能够解释……”贝拉兹诺抿一口速溶咖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真空零点能。”维伦喃喃道，他在可控核聚变领域深耕多年，对上世纪红极一时的能源假说同样略知一二。　　 根据不确定性原理，粒子的位置与动量不可同时精确测量。即使温度降至绝对零度，粒子必然仍在振动。而粒子在这时振动所具有的能量便是真空零点能。　　 有人将真空态描述为起伏不定的能量之海，这比喻很恰当。如果有机会利用起真空零点能，人类将真正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真空零点能，比可控核聚变梦幻得多：可控核聚变尚且需要不断提供各类氢氦同位素原料，用上亿度的等离子体低效地「烧开水」。而真空零点能只需人类架设一台「抽水泵」，源源不断的可利用能量便足够让人类以近光速冲破前路上的任何阻碍——虽然制造这「抽水泵」的技术难度实在太高，以人类现有的工程学技术远远做不到。　　 这种前景美妙，但离落实又差很远的技术，自然成为了许多研究团队骗取……不，索要经费的好借口，到后来甚至几近学术丑闻。　　 但若能验证灵域能力的异常做功源自真空零点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科学家在真理之海上一边摸索前进，一边留下记号。此时航海图上突然用醒目的亮红色标注了宝藏的位置，这便足以提振人心——不止研究者的信心，还有投资者的决心。　　 贝拉兹诺笑了起来，提前得知宝藏位置的情况可遇不可求，至少在真空零点能的研究上，灵域的存在是一种幸运。　　 “难怪你这么坚决，已经埋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大树。”维伦想了想，补充道，“我看这个基地的研究员，除了你，都是默默无名之辈——你确定他们能胜任？”　　 维伦的意思很明显，学术界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人情往来影响，大体上还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被埋没的金子或许有，但比起怀才不遇，嫉世愤俗之辈更多些。想要从中筛选合格的学者，无异于沙里淘金。　　 “挑拣被各个研究团队排挤的研究员，的确费了我不少工夫。好在只是给灵域的研究打个地基，用不上多少人。”　　 维伦微微点头，既然贝拉兹诺心中有数，他便不再多言，转移了话题。　　 “我大概知道那个「老板」请我来这里的目的了。”维伦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可控核聚变示范堆不久将会建成，就差点火了。”　　 贝拉兹诺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维伦，问道：“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说遥遥无期吗？”　　 “是啊，谁能想到，我徘徊了半辈子的技术难关，反而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解决了。”维伦自嘲笑笑，随后变得严肃，“他叫赵晟，我就是为他而来。”　　 “您继续。”　　 “前不久，他的住所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照片被血红色颜料涂抹，很明显，这是威胁！”　　 “您认为这和示范堆有关？”　　 “可能性很高。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赵晟招惹了谁，但既然「老板」愿意向我透露灵域，那这件事背后也八成有灵域人参与。”　　 维伦一开始怀疑过治世财团，毕竟治世财团由石油大亨杜比特·瓦根一手创立，可控核聚变的问世必然会极大削弱石油在能源领域的地位。但冷静下来过后，他便打消了这份怀疑。　　 财团的目的是保持「垄断」，至于具体是石油或可控核聚变，都无所谓。只要保证垄断的关键掌握在他们手里就行。他们也确实是如此做的，「阿波罗-1」实验堆就由治世财团出资建造，更别说「阿波罗-2」示范堆和未来的商用堆了。治世财团根本没理由限制已经掌握在手中的技术，更何况，现在早就不是战乱时期。大多国家或组织对非军用技术研究者的态度已经没那么敏感，像「产能战争」时用恐吓来限制学者的方式行不通，反倒会失去其他研究者的支持。　　 “只有「炮弹」，没有「糖衣」吗……”贝拉兹诺若有所思，“比起觊觎研究成果，那些人更像在彻底反对这项技术的应用。”　　 “这样一来，情况就更糟了。”维伦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如果没有赵晟，「阿波罗-2」示范堆不知多久才会落地。整个团队都清楚他的重要性，而外行人只会把功劳安在领导团队的我头上，但那些人却只对赵晟出手……”　　 “您是说……您的实验室里有内鬼？”　　 “恐怕是的，所以，让他留在我这已经不安全。我本想请治世财团派人保护，谁知跟灵域扯上了关系。”维伦说道，“「老板」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建议我叫赵晟来这里暂时接受保护，直到治世财团彻底解决那些不敢见光的手眼。”　　 “当然没问题，「奇异鸟」基地很大，容得下他。可惜，他的核工程知识在这里用不上。”　　 “这没关系，等示范堆的相关信息正式公布，人们对可控核聚变的热情就会瞬间被点燃。届时，无论赵晟返回他的祖国工作，或去往其他实力较弱的团队挑大梁，都算不错的选择。若是留在我这，他的才能就浪费了。”　　 “您为他的前途倒是考虑周全。”贝拉兹诺微笑着说道，“我很期待与他见面。”　　 “不久后会的。”　　 “对了，有一件事，请您答应。”　　 “什么？”　　 “不要向他人泄露「奇异鸟」的研究，包括我的导师。”　　 “放心，在来之前，「老板」就已经提过。你别把我当做那爱炫耀的老家伙啊，有必要保密的事，我还是管得住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