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程家。 “宏哥,我们在这风扬镇蹲点也有几天了,什么时候动手?”此话颇为熟悉,倒像是那个豹子的口音。 “哦,快了快了。你急个什么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宏只巴巴地应付了他,弄得那豹子有些不悦;但豹子毕竟没什么经验,心里也是不敢违逆刘宏。 二人在街上缩着脑袋走着,见每家每户都已熟睡,盘算着在什么地方过夜。唉,前几日都在街边睡下,这种日子实在是苦。 心里正是低愁,忽见那边街角有户人家尚有灯火亮着,大门微开。 城南。 “开门啊!开门啊!大夫!你开开门啊!”弦胤跑得实在脚生风,跑了那么远也只是脸色涨红,尚不觉得疲累。“大夫!我家人得急病,望你能随我前去啊!” 拍门拍得手都要断了,才有一个体型微胖的年轻人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喃喃道:“哦,你找陈大夫啊……” ‘啊’字拖得很长,未等他说完,弦胤连忙点头称是。 “陈大夫回乡了,明天才回来。”胖子回了一句,就想把门关上。 “哎等等!”弦胤连忙伸手挡门,一下子又夹得手腕发红。 那胖子顿时醒了三分,歉意道:“公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才怪。“不知你是何人?你可对医术有了解?”弦胤再次打量了一下他,既然陈大夫能让他看店,想必也是懂一点东西吧? “我…”胖子挠了挠头,“我是陈大夫的小徒弟,近来只是学着配药。” “对于风寒等病可有了解?” “哦,应该可以吧……” “那好!快随我同去!”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弦胤拖出了街口。哎哎哎,我药堂的门还没有关呢!“阿黄啊!把门给关上啊!!” 此话刚说完,就有一条伶俐的黄狗用前爪扑着关了门,然后又从狗洞钻回屋去。 可是待弦胤回到程家时,却是人头涌动。 弦胤心生奇怪,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忙推开人群,挤上前去。 人群中间,却是程伯身上满是血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应是死了不久。程伯的旁边,是他的好哥们老李,正痛心地哭喊着。 血迹,哭声,一下子冲进脑中。 “怎、怎么了……”弦胤颤抖地跪了下来,轻声询问。 离开才多久?为何会这样? 老李已是说不出话,旁边一个人忙道:“霁小哥啊,你刚才是跑哪里去了啊!就在一刻前,我们四下人突然听到程老爷子的呼喊,就连忙冲过来看;谁知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有两个人拿着刀捅老爷子啊!大伙儿一并上前,有一个倒是被我们捆了,”说着指了指墙角,“有一个趁乱跑了,我家阿五带人去追了!” 弦胤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是难以呼吸。 “干爹……”弦胤哽咽地叩了几个响头,又回过神来:“干娘…她们呢?” 未等回答,老李便痛心疾首:“老程啊!----你怎能不顾兄弟之情先我而去啊!我苦恨我手无缚鸡之力,保不住你性命----愿你,和弟媳于黄泉路上,走好啊!----” 这番话,惹得旁人皆是叹息流泪。 弦胤连忙起身,跑往厢房。 他们都死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歹人进屋了吗?那,焉儿呢?那焉儿如何了…弦胤头皮发麻,直冲进房内。 房间的床上,焉儿仍旧躺着;只是,罗衫半解,发丝凌乱。 弦胤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焉…焉儿……”弦胤缓步上前,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滴下。 慕容焉见那人来了,只呆呆地望着她,半刻,绝望地闭上了眼,流下了泪。 “是我不好…”弦胤轻轻地揽起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知她已看不见自己落泪,便任由眼泪落下,“我不该离开你…是我不好…我怎么能离开…我应该想出别的办法来,我再怎么样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说得话多,已经理乱,只能是痛心地无声哭。 怀中人轻颤,只是说:“与你,无关…” 弦胤紧紧地闭上眼,咬紧牙关;松了与她的怀抱,看着她道:“你…我…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你,你等我回来,好不好?我杀了他,然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此生,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 慕容焉见她眼中有泪,便伸手帮她揩去。道: “我已是不洁之身。” 弦胤心里又是一痛,只咬牙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介怀;希望你能够信我。” 慕容焉淡淡地笑了,点点头。 弦胤放开了她,转身拿了挂在墙上的枫叶刀,冲出了屋子。 庭院的人尚未散,喊了仵作及衙差把程伯和程婆婆安顿;而那个被众人捆好的歹人,也正被衙差带出门去。 “等一下!”弦胤连忙上前,衙差也没有阻拦。 弦胤一下子揪着那人的衣领,咬牙道:“你是何人!为何杀我父母,害我妻子…我家到底与你有何仇恨!” 那人忙哭脸道:“大爷饶命啊,小的实在是受人指派啊!” “何人!” “他…他没说他名姓,只是人人都喊他宏哥…” “宏……”弦胤突地想起什么。 “嘶……”一声马叫,弦胤会意,跨上陀螺追去。 骑马赶至一个双向路口,弦胤刚想着要往哪边去,突然路旁一个倒地的人轻声道:“程大哥,往北……” 弦胤看了看他,抱拳道:“谢了,阿五,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