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叶青洲冷哼一声。“小蕉都死了半月有余,你现在哭有什么劲儿?你那民商的爹分明还在与周怀元沆瀣,你倒是良心难安,用眼泪洗去内疚?若非你在兰芥搅局时一口咬定我便是乌衣鬼,万事也不会至于这个地步!……” 罗艽一把抱住叶青洲,连连低叹,“阿洲,阿洲,不要那么凶……那是秃驴做的局,就算不是林稚指出,也会有其她人咬定这些……” 叶青洲倏尔沉了脸色,抬手拍开罗艽,冷声打断她的话:“你又帮着旁人说话。” 叶青洲微微眯眼,琉璃眸中森寒,至于咬牙切齿。 罗艽滞了脸色,半面失神,竟不知所措。 “——叶、叶长老,是叶长老吗?” 闻见叶青洲的声音,林稚更是哇哇大哭。“是我没守住阵眼……我太没用了……” 林稚道:“叶长老,你怎样骂我都可以,可是求求您,一定要为小蕉报仇……清都乌衣鬼之事,我曾多次阻挠,只因觉着小蕉不必为你如此赴汤蹈火。你、你是剑阁主人,人人敬羡的大能,可她只是我的同窗、一介无甚由来的渔家女啊……我不解,大可明哲保身的事情,她缘何要这般拼命?只是……她只是因为喜欢你……你……叶长老,就算你对她无意,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要忘记她,不要让小蕉走得那么不明不白啊……呜呜……” 寂静的画舫内,只有林稚的哭声。 其余几人拿视线去瞥罗艽,皆许多戏谑。 是许嘉瑞最先落出一声感同身受的哭腔。 她捉来飞虫,忽而拍案,“林稚,我们一定做到!” 林稚收了哭声,讷讷道:“真、真的吗……” 不等许嘉瑞再说什么,阮郁抬手掐了飞虫。“骗小孩的感觉真不好。”她道。 许嘉瑞只摇头:“同辈情谊,有这份心,也是不易。” 罗艽仍然抱着叶青洲,苦着脸,“阿洲,林稚作证,我对你一片真心……” 叶青洲却不搭理,下巴搁在罗艽肩上,垂了眼,闷闷道:“师姐也觉得我脾气差?” 阮郁插话:“你脾气还不差?” 罗艽回头,怒视阮郁:“你闭嘴!”再转头,“没有,没有,我觉得阿洲脾气好得很。” 叶青洲盯来一瞬,又抿唇望向别处。“抱歉,师姐。”她叹了口气,“有时我就是好着急,说出来的话便不好听。或许真的脾气不好……” 罗艽立即狗腿地改口:“我就喜欢你这种脾气的。” 哪想叶青洲压根儿不吃这套,抬脚踩了罗艽的靴,推开人,坐回窗棂长榻。 罗艽赶忙跟上。 其余几人听罗艽压着声音哄人,只觉得她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大尾巴,哀求似的摇啊摇。 阮郁捂了眼,心道眼不见心不烦。 她于是转身,又看向周空那些城守舆图,才陡然惊觉,周空居然驱了江舫,端端停在清都宁王府之上!! “……千钧少帝,您也忒勇猛。”阮郁瞪大眼睛,“这儿可是宁王府啊。” “晓得啊。”周空呵呵一笑,优哉游哉地摊平舆图,“这宁王府中,可有我们极重要的一位人物呢。” “……谁?” 众人皆错愕不已。 便是此刻,周空沿着行云的江舫向下一望。 层层云气勾勒出高牙府第,气派清绝,一副菱歌好景致。 府中庭院,亦有一位女子似是有所直觉,便抬眼望来。 女子衣着简单,却是贵气天成。 发间素钗,容貌大气端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罗艽认得那人。 许久许久之前,罗艽以渔家小蕉的身份去那清都仲夏宴,在一酹江月庭外与差夫起了冲突,是这女子将她揽下,护去身后—— 宁王妃。 作者有话说: 泱玉(宁王妃)站起来!痛揍家暴男! 第九十五章 血月未落 ◇ ◎百年不见,还认识它吗?◎ “宁王又打宁王妃了。” 不知从何时起, 泱玉已听惯这样的话了。 清都新雨,马蹄轻快,溅了污泥缀海棠。 几位浣衣的丫鬟收拾着衣裳, 眺一眼清澈的天空, 嘴里絮絮叨叨。“宁王,又纳妾了……” “什么妾。”旁人推搡一把, 皱起眉,“未必有名号。先挨过第一晚罢——那人也得活着才行。” “纳了又如何呢,还不是如宁王妃一样, 战战兢兢地活……宁王真是个孬……” “——你真是胆儿肥!居然在宁王府里说这种话!……” “…………” 泱玉坐在高阁,听窗棂之外,枝头鸟儿叽喳,燕雀啁啾。 浓雨激得叶沉重,枝头浆果坠落, 被鸟儿长喙叼走;长喙锋利, 浆果汁水四溅,竟落去窗边人的面庞。 面上一滴浆果汁水,好似一滴鲜红的血。 可泱玉只是死人似的坐着,眼也不眨, 一动没动。 她手上颈上青紫交加;身侧案沿, 是昨夜燃起的香, 今晨黎明春光一照,灰烬枯死在烛台。 距她来到这宁王府,已近二十年。 人人都说泱玉嫁得好极了,是野麻雀攀上高枝;她们教她别太贪心, 如此出身, 如此容姿, 能被那周怀元看上,是她的福分。 周怀元——那可是周宁王!他甚至将正妻之位予了泱玉,她泱玉岂不是该磕头谢恩? 是这样吗? 泱玉只记,碧玉年华后,一夜荒唐,晨醒,身边是陌生的男子。 “泱玉,我是真心心悦于你。”男子对她说,“你我昨夜之事,亦为泱大人默许。……” 泱玉也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