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马县令磨蹭完,车队重新启程,直接从仁县县城招摇过市,不做停留地穿过去,向云中城行去。 有孕妇行的慢,将近两日的路程,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马庆一直老神在在,还与许活攀谈。 许活也仿佛有些顾忌似的,不能完全冷待他,放纵着马庆越来越自以为安全无虞的得意。 而阿蓝像个警惕的小动物,一直离马庆和他的随从远远的。 云中城。 许活安排方静宁和许婉然先去驿馆休息,便径直带着马庆和阿蓝前往州城衙门。 云州刺史费丞得知许活前来拜见,与先前接见顾笑舟时的拖沓随意不同,第一时间便命人领许活过去。 许活一踏进门,费刺史便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待到看到马庆,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外。 费刺史热情地与许活寒暄后,随后问起马庆:“你们已经交接过,马县令提前来州城赴任?” 马庆状似无奈地躬身答道:“是有刁民拦许县令的马车告恶状,许县令初来乍到,不了解此地民情,多有误会,还请刺史大人明察。” 两个人对视,互相交换着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 费刺史看向许活,道:“云州此地,民风剽悍,百姓无知,又不服官府管束,时常与官府作对,是以关系有些紧绷,许县令也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有些百姓确是刁蛮无理。” 马庆神情自若,浑身上下都透着某种“不能奈我何”的气焰。 许活不置可否,也并不懊恼,转而与费刺史随意闲谈:“原本下官打算与顾县令一同到任,因下官妻子有孕,行程便慢了些,还望刺史大人见谅。” 费刺史不以为意地抬抬手,又夸赞道:“云州得两位青年才俊,乃是大福,本官很是看好你们。” “陛下励精图治,向来对云州极为重视,恰逢去岁的新科进士皆外放历练,下官和顾县令外放至此,不敢自傲,愿为两县和云州尽心尽力,以备……” 许活的话戛然而止,拱手道:“日后还请刺史大人不吝指教。” 费刺史敏感地察觉到她话中意有所指,揣摩不得,便故作未听说道:“本官远在云州,云州去年也未有学子中进士,倒是不知新科进士外放历练一事。” 许活知无不言,“下官离京前,新科的状元、探花、传胪皆已外放,另有进士四十三人通过铨试外放至中原各地,为数不少在西北燕云一带。” 本朝铨试有一项考课,乃是要有衙门实习的经验,才能为官。可排除有背景,不为官便无处得经验,没经验又不能通过铨试,是以几年不通过铨试不能授官的人十分常见。 陆屿这个状元郎外放之后,通过铨试的进士忽然大幅增多,不止有新科进士,还有前科进士。 这并不符合常理。 朝臣们嘴上说不揣测圣意,私下全都在揣摩,陛下这般,必定是有其用意,至于是什么用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费刺史就想多了,云州一直都是军事重地,忽然来了个平南侯府世子和探花郎,原先他还想着是惹事下放,如果是刻意为之……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看许活的眼神如同看代天巡狩的钦差一般,忌惮十足。 平南侯府世子这身份,太合适了。 许活淡然回视。 马庆不甚了解局势,更不了解京中,见两人聊得旁若无人,有些不踏实地出声:“刺史大人……” 费刺史回神,只顾着自身安危和前程,根本顾不上他,邀请许活:“许世子,本官与你一见如故,不如去书房详谈?” “恭敬不如从命。”许活客气地应声,随即看向马庆,“留马县令一人在此,是否……” 费刺史毫不犹豫道:“无妨,他不介意。” 马庆只能神色僵硬地附和“不介意”。 许活没什么看笑话的心态,这二人一丘之貉,但朝堂上,这种人多的是,她自小学得是如何为我所用,不是肃清。 两人单独在书房中,许活神色变得高深莫测。 费刺史打量着她的脸色,谨慎地询问:“陛下对云州,可是有指示?” 许活抬眼,“下官不过是微末小官,陛下怎会召见。” 她是小官,平南侯可不是。 费刺史全当她是托词,笑容可掬道:“本官懂,历练嘛。” 许活端起茶,不疾不徐道:“下官需得向刺史大人告个罪,下官已至云州半月,今日才来拜见,实在失礼。” 费刺史心头一凛,迟疑:“这是……” “原本是打算早些到任,只是到仁县后,发现了些痛心之事。”许活故弄玄虚,微叹道,“不瞒刺史大人,为此,下官还将原定的玉苍军驻地拜访提前了……” 仁县是个什么情况,费刺史比许活还要清楚,不由凝重起来。 许活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终于开门见山:“刺史大人,下官在云州的任期也就几年罢了,予人方便,与己方便,下官愿意与大人互行些方便,下官在大人的辖下做些政绩,日后大人进京述职,下官也会尽地主之谊。” 她这是明示愿与他交好,若有平南侯府扶持……费刺史压制着心中雀跃,“如何方便?” 许活淡笑,“下官初任县令,立官威,收民心,才好谋后续。” 至于如何立威收拢民心,她已经带过来了。 最直接最痛快于百姓最息息相关的,不就是为民除害吗? 许活将难题抛出去,便不再多提,心里盘算起其他事。 而费刺史心中如何想暂时不表,提出明日要为许活接风,邀请她携家眷一同到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