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楼的毒……” “是,找的人就是我,毒也是我下的。”媚娘不等她继续问,便恨道,“他们助纣为虐!全都该死!” 媚娘靠近许活,把着柱子轻声道:“我知道许世子还想问什么,柳娘她们的死,是吧?我确是知道。” 许活闻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媚娘转身靠在柱上,微微抬头看向虚空,“柳娘她们,是自杀的。” 许活一震。 媚娘眼里水光潋滟,哽咽道:“这楼里,死了太多女子,有的是受不住,自绝了,有的是生生教人折磨死,有的是染上了病,被人扔了出去自生自灭……” “柳娘也投过一次水,就是胭脂楼后院花园里的那个活水池塘,没死成,受了楼里的惩罚,病了许多日,但她发现了池子和围墙底下有洞,女子纤细,恰巧够一人通过。” 许活问:“为什么不逃?” 媚娘嗤笑:“逃了又能如何呢,势弱而美貌,人间便是龙潭虎穴。” 许活闭了闭眼。 媚娘声音忽然变得轻快几分,“世子还记得吗?您头一次来,对她说过,‘世上之人,皆有出处,肉身不过是浮尘,心若琉璃亦可超脱’……” 许活记得,她那日还在柳娘的书案上看到了这句话,只是当时她并未多想。 “我们一直在想,如何能毁了这魔窟,只是一直找不到出处,能来这地方的人,有几个可信呢?我们恨极了也曾想,不若干脆一把火少了个干净,可是只要成王还在,就会再建起新的胭脂楼。” “这一条贱命本没了就没了,可我们不甘心。” 媚娘恨得咬牙切齿,随即话音一转,“直到有一天,柳娘听客人说,许世子竟然进了万年县做县尉,便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她有办法了。” 她们的办法是什么呢? “水鬼索命”引起恐慌,万年县衙一定得查,查不到胭脂楼,柳娘死了,自然会指向胭脂楼。 如此惨烈的方式…… 许活长吸了一口气,“若是我不会追究到底呢?” 若是她不去追查,她们不就白死了? “她就见世子那么一面,便笃定了世子会管,偏要搏一搏,傻得很。”媚娘嘴上说柳娘“傻”,语气却欢喜起来,“她没有赌输,不是吗?我们都赢了!” 方静宁听许活说到这里,眼泪彻底决堤,泣不成声。 那些女子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赴死的? 她不敢想象她们人生最后一刻抱有怎样的期待。 如果许活不执着呢?如果事情最后没有如意呢?许许多多的如果……她不敢想象。 她们那样聪慧又缜密,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窥见并利用朝堂上的刀光剑影,为何会这样苦呢? 方静宁胸口憋着一团不知名的情绪,硌塞着她。 她得做些什么,才能彻底解放她的心。 她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 而许活叹道:“媚娘一个人,无法做下所有事,但她投案自首,便是要一个人揽在身上。” 单说探听收集信息制成那两本册子,岂是一人能做到的? 她下毒,为何能精准地只下给她想杀的人? 有人认罪,其他人口供一致,那些她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便绝对不会再重见天日。 许活想起她离开前,媚娘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世子,柳娘的真名叫柳云宁,你可以记住她吗?” 她叫柳云宁。 许活记住了,又问媚娘:“你叫什么。” 媚娘轻声回道:“我叫秋晚,因为我出生的地方,年年岁岁秋来晚。” 第61章 魏家大娘子魏梓兰定亲的夏家入京后打听过忠国公府,也知道一些忠国公府和平南侯府曾经的官司,他们以己度人,自然认为这种情况下,平南侯府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国公府那个表小姐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会管魏家的事。 他们完全没想到,平南侯府的世子夫人会直接出现在国公府外头,还正好看见他们派下人去退亲。 夏家既害怕得罪侯府,又生出别的算计…… 正赶上方静宁到仁安坊的宅子看老国公夫人,夏家夫人并夏家和魏梓兰定亲的郎君一起过来赔罪。 母子两人一进来便对着方静宁一通赔不是,真正的主角魏梓兰则成了陪衬,算是长辈的二奶奶穆氏更是完全没得到重视。 魏梓兰如今家道中落,更感难堪。 方静宁打量过夏家那郎君,长得还算周正,可她私心里却觉得,单论人品,决计是配不上她大姐姐的,她也不喜夏家人的势利眼。 而夏夫人恭维过方静宁,便歉疚道:“退亲是我一人所为,老爷回来便训斥了我,我也羞愧极了,今日一为赔礼道歉,二来也想两家的婚事能继续。” 夏家的郎君对魏梓兰的美貌也是极中意的,这时才对魏梓兰拱手诚恳道:“在下必定会真心待娘子。” 夏夫人也慈祥道:“是,我会当大娘子是亲生女儿一般如珠如宝地对待。” 早干什么去了,退亲的时候可没这么和善,变脸如此快,还能是为了什么。 方静宁心知肚明,并不想继续这门婚事,只是如今魏家没有其余长辈能主事,真正能做主的,是魏梓兰自己。 二奶奶穆氏期望看向魏梓兰,在她看来,能不退亲,肯定是最好的,否则魏梓兰再找不到比夏家更好的婆家了。 魏梓兰在忠国公府出事后,瘦了许多,也哭了很多,可她的教养她的骄傲无法放下,决绝道:“我既说过不会纠缠,便不会再收回,婚事不必继续,退了便是。”